大姐叫荣军,听母亲说,因为大姐出生时父亲正在东北当兵,军属光荣,姥姥就从她非常喜欢的门前挂的“光荣军属”小牌取的名儿,荣军,拥军。 长我十二岁的大姐,个儿不高,白里透红的脸庞,一双大眼晴,清澈、安静、善良。 长姊如母。我是大姐一点点抱大的,大姐后背是我童年的摇篮。上世纪六十年代大集体时,父母天不亮就出工了,为了照看我,在父母的说服下,大姐初中没有读完,就含泪辍学回家。冬天,大姐背着我到房前太阳底下暖和;夏天,大姐抱着我在树荫下凉快。 十四五岁的她,已经是家里的一把好手,洗衣、做饭、割草、喂羊、喂猪样样干得出色,心灵手巧的她自己学会了做鞋、裁衣,缝缝补补更不用说。 有一年中秋节,母亲偷偷给大姐一个月饼,说“闺女,这些年委屈你了,妈给个月饼补补吧,可别让你弟弟看见。”她仔细端详着自己那块月饼,并没有舍得吃,只小心地用手抠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尝。 那天下午,我和几个小伙伴出门疯玩去了,晚上玩累了,疲惫地回到家,姐姐竟然一个人傻呼呼地捧着脑袋望着圆圆的月亮发呆。见我回来,姐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拿出她的那块月饼,“饿了吧,给,你吃吧。”“你咋不吃呢?”“姐过吃了。”“姐,说等我长大给你买好多月饼吃!”“好,姐等着。” 就在那天晚上,我知道了月宫有桂树玉兔,知道了嫦娥奔月…… 大姐虽很早就辍学了,但她非常喜欢学习,她的枕头里一直藏着钢笔和笔记本,我特别羡慕大姐抱像一块砖那么厚的书本来看,有时,也学大姐姐的模样,一页一页的翻着看,在密密麻麻的字里头忽然发现一两个认识的字体,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声地欢呼。 到我三四岁,老爱跟在大姐后面,摇着她过腰的辫子,感觉大姐很美。 大姐常教我唱歌,识字,也讲书里的故事。待我六七岁上学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能看懂小人书上很多的字了。 有一次,母亲得了重病,好几天昏迷不醒,父亲是生产队长,又远在宿鸭湖水库工地带工。白天,大姐带着我们到医院看母亲,晚上,几个人在家里哭着一团,整天在悲痛中煎熬,根本没有心思上学了。这时大姐开导我:“小弟,你一定要坚强,要挺住!虽然爹妈不在跟前,可你还有姐姐呀,你要是这样下去,咱们怎么对得起父母啊?”“你还是个男孩子吗?男孩子应该坚强面对现实!”姐姐噙着泪水企盼的眼神,那是大姐如母般的关爱,让我深深地体会到手足情深,骨肉相连。于是我又重新背上了书包,勤学苦读,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学校。 后来,姐姐也出嫁了,我考上了大学,那年中秋节,姐到学校看我,我说:“姐,等我毕业有了工资,中秋节给你买好多月饼吃!”姐姐笑笑,说:“生活总会好起来的。我等着那一天。”可是还没等我毕业,姐姐却因故去世了。 在我考上学的第二年暑假开学后星期天,大姐夫突然来我们家,母亲悄悄把我和弟弟叫到一边去,告诉我们,大姐因为误食农药不幸去世了。天真弟弟小声问母亲:“那,人死了后,就一直都不回来了吗? ”母亲点点头。他又问:“那大姐死了后,会跑到哪里去呢﹖”母亲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说:“天堂!”他又问:“天堂远吗﹖”母亲点点头头:“远,很远,一辈子的距离!” 看着母亲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咬着嘴唇,跟父母赶紧到了大姐家。 我哭着,跟着那一群人,来到了刚挖好的墓坑,把装着大姐的棺木推了进去,封土,压实。这,就成了我大姐的家,妈妈所说的天堂。这,就是天堂吗?天堂,原来是埋在泥土里…… 从大姐回来,母亲把一双新买的上海牌手表交给我,说那是大姐去世前一天给我买的。 我哭成了泪人。 我的大姐是一位善良、脾气好,和蔼可亲,为人忠厚,待人真诚的好姐姐。为了供我们几个弟弟读书,她省吃俭用,舍不得添一件新衣。 大姐,愿在天堂的你能看到我们今天幸福的生活! 作者简介:王继伟, 笔名荆北,汝南县作协副主席,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至今已发表散文、诗歌、小说300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