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渡口,很古老很美丽的。她像一个张开双臂的女人,深深地眷恋着眼前这如儿的一弯清水。这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荒野渡口,只有一只小船,一根缆绳和一根缆桩。 缆桩深深地扎在岸边的土地上,一双被风雨剥蚀的粗糙而又颤抖的手,紧紧地牵着一只小船,犹如一个饱经忧患而又倔犟威严的老人,紧紧地牵着小儿的手。缆绳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它既不敢回头看一眼缆桩,也不敢抬头正视远方。它害怕那只小船。 海湾是平静的,平静得没有一丝微风。渡口感到惬意极了,她为自己的美德而骄傲。她是慈爱的,慈爱得没有让小船受到过一点风寒。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用自己有力的臂膀保护着小船。 她是慈父,她是慈母,她为她的儿女耗尽了心血。而小船就是她的儿子呀! 小船就在这安宁的环境里度过了五十多年。 有一天,小船终于忍不住这寂寞了。他无法抵御来自大海的进攻和诱惑。 这是一次强风,哦,不,是暴风。暴风刮过这小小的渡口,掀起万丈巨澜,惊涛骇浪飞溅云天。小船兴奋极了,他第一次看到这惊天动地的场面,第一次感受到这世界如此伟大的奇观。好大的一个天外之天! 他开始懊恼,开始挽叹,开始哭泣。 一阵暴风雨过后,一切都平静了。海湾依旧是那样安详地躺着,懒洋洋的。缆桩还是那样巨神般站在那里。它开始笑了,笑得那样自豪,那样甜蜜。它感到从未有过的欣慰。它用它瘦弱,然而有力的身躯,抵挡住了狂风暴雨的袭击,毫无畏惧地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了儿女们。它为它的力量和无私而骄傲,而自豪。 缆桩是自豪的,古老的野渡是自豪的。小船在这样温暖安逸的怀抱里已经生活了足足半个世纪。 然而,从这时起,小船便日日地坐立不安起来,他低头抽泣着。他哭泣这野渡的慈爱,哭泣这野渡的孔武,哭泣这野渡的温柔和良善。他也哭泣这野渡的安然和缠绵。尽管这野渡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给了他父母的亲情和照顾,给了他丰盈而安逸的生活,但是,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强烈的疼爱了。他要去寻找自己的世界,他要去广博的大海中遨游。 他渴望。 他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他渴望五彩缤纷的生活,他渴望狂风巨浪,他渴望那升起的帆—— 野渡颤抖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疏远她,背叛她,她只觉得她的儿子太不孝,外面的世界太糟糕,太不正道!她绝不能放走自己所监护的人,她绝不能让儿子自己毁了自己。 然而,小船竟然挣断缆绳跑了,犹如挣断了人生的索练。这是野渡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