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静好如初…… 影门壁后的枣树,后园的柳林,堂前的八仙桌,门边的竹躺椅,香几上的烛坪,案台下的瓶瓶罐罐,瓶瓶罐罐里的蜂蜜和冰糖,瓶瓶罐罐外的浮尘和光阴,一切,都静好如初。可他已经不在了。 本来,他一直就坐在那竹躺椅上,烘着火,或打着扇,静静聆听着亲人的足音。聆听着那些紧挨着堂前,清风穿过的遗响,风走近他,走过他,又走到灶底去了。一年四季,人间温婉,柴米油盐,烧火做饭。 思念那肉味扑面袭来,或温软的豆腐新出于小院工坊的日子。更想念那个蒲扇摇尽岁月沧桑的她,想念倾在藤椅里,趁着夕烟落霞闭目小憩的那个他。他关心着他的子女,关心着生灵的燕来燕去,花开花落。然而没有人去聆听他,在夏夜静谧的小院,剩有他一人,仰着看亘古一张面的宆空,聆听着他自己的往事,聆听着他自己的寂寞。 对了,很多时候,他是寂寞的。没有亲人的足音在那堂前响起的时候,唯有梁上的燕子,给了他生命的声响。每年,从农历开春到秋季庄稼作物收尽,燕子,是他亲密的陪伴。 屋梁有燕,年复年年,不见空巢,但见新雏鸣啾啾。 他算的准梁上燕子的家里的生活,夫妻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修补房子,什么时候孵出新燕,雏燕几多,如何贪吃,何时能飞,飞走另立门户。春种秋收,寒来暑往,生老病死…… 燕子在那座老屋堂前飞来飞去,不知多少年了。时过境迁,情随事变,原来被人们认为不可缺少的东西,总会有变得不太需要的时候。人同此心,事同此理,不可避趋,概莫能外。 后来,院子废弃了,荒芜繁盛的草植初显他们占领泥土的欲望和生机。没人来开门,那些回来的燕子看到这般光景会怎么想呢? 再后来,燕子离开了,它们放弃了从前修补习惯的巢。又过了很久,梁子西边的燕窝破了,当然没有燕子。梁子东边,他躺过的竹躺椅也横置在那里,日淋雨晒。 天朗气清,风和景明,会有燕子再飞回去的。 哦,燕子来时,一切静好如初,只是有些人不见了,慎终追远,剩下的也只有寄托敬畏与追思,因为他所敬畏追思的从前他,实质是敬畏与追思未来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