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多产于东北,四川似乎不产鹿。川东达州更与鹿沾不上边。 作为一个地道的达州人,从小我对鹿知之甚少,只在偶尔在影视和绘画作品见过,至今也没有机会与鹿亲密接触,这多少是一份遗憾。 鹿,一直都离我很远,遥不可及,如同夜空星辰。 但是,鹿这个词,任何时候在我脑子里出现,都带着一种耀眼的光环。 没想到,缘份就是如此神奇,它居然真的发生在这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季节。这个秋天,由达州市作协等组织的中华巴渠文化千里行——走进巴人故里宣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大型采风活动,无意中却成全了我与鹿亲近的机会。 这次发起于十九大闭幕不久的采风活动,行程安排紧密有序,指向明确,目标突出,见出策划者的慎密思维与组织能力。从28日到29日两天时间,采风团以“欢庆十九大,颂我家乡美”为主题,来自达州市、宣汉县、达川区和开江县的作家、诗人、摄影家、书法家一行50余人,深入宣汉县南坝、茶河、塔河三个乡镇,先后走进南坝帝师文化公园、唐瑜帝师墓、茶河圣水村、铭远生态林业有限公司、塔河向守志将军故里、舜天湖农业开发有限公司、塔河文峰塔、土家余门拳民俗陈列馆等进行采访活动。车队在崎岖陡峭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翻山越岭,过沟涉河,朝大山腹地一路向前,清新的山风扑面而来,驱散了困顿疲乏。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苍翠山林与一朵朵艳丽的山花,如同乡亲们热情而朴实的笑脸,令人感动欢悦。在新时代火热生活的召唤下,久居城市的艺术家们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激情涌动,灵感涌现,诗情大发。我相信,参加这次采风的艺术家们一定会触摸到了新时代的脉搏和体温,也将深深影响着以后的创作方向与质量。 28日中午,当得知马上要进入茶河镇钟坪村的铭远生态园参观梅花鹿养殖基地时,坐在车里有点昏昏欲睡的我顿时为之一振,什么?我们今天可以看到传说中的梅花鹿?那些关于梅花鹿的沉睡的记忆顷刻间从脑袋里闪现出来。 对鹿的了解,我是童年时从南门口中药房柜台里那只装在一个方形白色搪瓷盘里的鹿茸开始的。我常听大人说起,鹿茸是非常昂贵的补药,可以让一个濒死的病人起死回生。但用药不当,会让一个健康的人,脸颊肿胀,大如面盆,鼻血流尽而亡。这故事让我对鹿茸心存敬畏,每次去药房替大人抓药,总忍不住要在弥漫着难闻的中药味儿的店内小心地去悄悄看看那只鹿茸。幼小的心总在好奇地猜想,那只比金子还贵的鹿茸最终会卖给谁?那个幸运的人他长啥样?男的还是女生?是达州人还是从北京上海来的外地人?那只状如一截柴棍的宝贝,表皮有一层像猕猴桃的灰褐色绒毛,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它贵如王候,高不可攀,它在柜台那层厚厚的玻璃隔出的空间里,静静地散发出高傲而神秘的光泽。 后来我开始进学校学会识字,学会看书。 当我第一次读到《诗经?小雅?鹿鸣》中“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首优美动人的诗句时,激动无比,心跳过速几乎无法呼吸。正是这种类似的阅读体验让我成为一个文学青年,也让我的生命中有了一段单纯而快乐的日子。 曾经,我带着对鹿的膜拜与赞美,在散文《蓝色微笑》里写出这样一段文字:“画家是高明的,他将整个画面的色调处理成一种宁静梦幻的蓝色之中。少女那修长的脖颈和圆圆的耳朵让人联想起从晨曦中醒来的一只小鹿,浑身上下弥漫着静谧与祥和、内敛与柔情的迷人风姿。这种没有丝毫的喧骚和张扬的宁静之美,显然是从中国传统艺术精髓中汲取而来的审美灵感。”可见,鹿在一个文学青年心中的情感份量有多重,她几乎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啊。 岁月如梭,人生如梦。时空交错之中,我已随着采风团一行进入了群山怀抱的铭远生态园区。秋日的阳光正好,温暖而柔和。在这座平均海拔1200米,林被茂密、水源清澈、被喻为天然氧吧的高峰岩产业基地,我们沿着依山而建的山道,参观公司从东北引进的梅花鹿万亩森林放养基地。在半山腰的观景点,我按捺不住惊喜,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第一次亲眼看见了传说中的梅花鹿,此刻她们就离我那么近,一只一只安静地呆在配种室干净的圈舍里,悠闲地吃着草料,安祥平和,不时抬起头,以略带羞涩的目光,友善地打量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大家也许与我一样有些兴奋,每个人都立即用手里的相机和手机拍个不停,也许我们过于激动,说话声音高了些,惊扰了她们,突然我们听到鹿舍里响起几声柔和的哨音,鹿群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从圈舍的这边移到了另一边。真神奇啊,难道她们能听懂驯兽员的哨声?才会这么配合人的引导?我们悄声议论着,一直拿着话筒为大家导游的小冉微笑地解释说,刚才你们听到的不是哨声,那就是鹿鸣啊,是公鹿发出的叫声。这一下人群又沸腾了,啊?!是鹿鸣?原来那是被《诗经》描述过的呦呦鹿鸣,难怪那么悦耳动听,它完全没有狮吼虎啸那种咆哮,它更像是萨克斯吹奏出的低音,宛如一位谦谦君子向意中人的求爱之语,动情而温和。 这一刻,我浅薄的阅读积累告诉我,梅花鹿——象征着我们东方民族对美与善良、祥和与安康等等愿景。当然,鹿与艺术与神话有不解之缘。梅花鹿一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着重要的象征喻意,颇受中国文人的喜爱。“鹿”字与“福、禄、寿”中的禄谐音。因此,它常常以“鹿鹤衔芝”的构图形式,频频出现在古代画家的笔下。其实,这无非是那些久远的时空里,在封建帝王统治下的读书人以此隐秘而天真地表达“永享禄寿”的梦想罢了。在鲁迅先生描写的三味书屋匾下挂着的那幅《松鹿图》水墨画就是一个印证。 当晚,我们夜宿铭远生态园。喜欢安静的我独自离开房间,站在夜色中,凝望星空,聆听松涛,让尘世的一切俗事皆随风散去。而我只想知道,那些放养林中的梅花鹿她们是否已安然回到圈舍,还是在林中过夜?这么大的山,会不会有凶猛巨兽威胁她们的安危?我多么希望能让自己成为一棵树,在这座可闻鹿鸣的山里永久陪伴她们。 然而,我知道,梅花鹿离我很近,也依旧会离我很远。 但是我想,至少今夜我可以在梦中守护那些天使般的林中仙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