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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0年初、我随父亲走五七来到九台加工河中学上学。一天中午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跑出教室奔向食堂，我从文具盒里拿出刚换来当月饭票，从中撕出五角钱,余下的又重新放在文具盒里去食堂打饭。 下午上课我坐在坐位上打开书包,将书、文具盒拿到课桌上,当打开文具盒拿笔时，发现放在文具盒里的一沓饭票不见啦。这是不可能的，刚才我亲手放在里边怎么能没有啦？我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难道是我放错地方?于是我把书包里书全都倒在桌面上,一本书一本书地翻着，饭票能跑到哪儿呢？顿时全身的热血直往头上涌。 我想是有人看见我把饭票放到文具盒里给拿去？这能是谁做的?真是可恨,可又一想,俗话说捉贼捉赃，我又没抓到现行，即使反映到班主任那儿,老师也不会偏向我,还弄得全校同学会沸沸扬扬的找不回来，同学们还得笑话我。其它同学们人人自危也不好.再说拿的人也可能是有难言之隐,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只怪自己太大意.还是去找父亲再要吧!” 终于等到放学，我收拾完书包立刻向山下跑。学校距离公社有二里地远,路是高低不平的垅沟和垅台毛道,那是学生们在庄稼地里走出一条横穿地垅沟的毛道方便上学. 刚踏上毛道天气开始骤变，风刮着积雨云向天空聚集，乌云越聚越厚也越低、黑压压的就在头顶上,一会儿，伴着闷闷的雷声在头上咕噜噜响、翻滚着；天空中电闪雷鸣、树中小鸟惊慌地叫着,还有的在低声哀鸣。 大风卷着黄土漫天飞舞.我说：“坏了、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我要尽快离开这空旷的大地上。”于是我以百米冲刺速度，发疯式大步的跳着地垅沟往公社跑,我气喘吁吁跑到公社大门的时候，大个雨点劈里啪啦打在我的头和身上，我站在公社大门楼下大口地喘着粗气，稍平息拢了吹乱的辫子，小跑蹿到五七连办公室门口。 父亲惊讶地问:“姑娘、这么大的雨,你……跑过来是有事吧？”“我把饭票给丢了。” 父亲很生气说:“早晨给你的钱买的饭票中午就丢了,你咋就不放好呢?这又来要钱？这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咱家花的,哪有钱再给你呀!”父亲生气数落着。 本来心里就憋屈，父亲再数落我，顿时委屈的泪水流下来。心想：“我也不是故意丢的，心里本来就是够难受的，不但没有得到宽慰，却又遭到你一顿数落。” 此时心里更是憋气。心里不由得想起下乡之前，我的班主任女老师为了让我继续留在学校上学，来我家和父亲商量不让将我带走。母亲当时想到了离婚，当时父亲坚决不同意。 于是我顺嘴说：“你还说我呢？这不都怨你，本来我是不来这里的，是你非得把我带到这个地方。学校离家又那么远,不能通勤只能住校，家里有吃的却人少吃不了，我们姐弟俩能吃却在学校住宿，学校伙房又克扣我们的饭菜，四两饭给成了二两，想吃的饱我俩得用三十元，是你收入一半，我俩为了能给家省钱，两个人只买一人的饭票，不足的部分从家里带吃的填补着。今天丢饭票,也不是我故意的，我是怕放衣兜里串丢就放在文具盒里，没想到让同学拿走。我冒着大雨来这就是要钱再买饭票，给钱、还是不给钱、你看着办吧？” 屋子顿时静下来，窗外的大暴雨打在玻璃上，雨水象消防车水龙头喷的一样，门外有一个人高声地喊:“这雨下得太大还夹着大冰雹！”边说边往五、七连部门口走，手心里鸡蛋大的冰雹，融化着的水顺着手指缝间向下滴嗒着。 “老陈，你看这冰苞有鸡蛋大，要是打在人的头上，会把人打死的。”我和父亲都瞪大眼睛，我说：“刚才进来时只是下雨没有冰雹？于是我跑到大门外，看见地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冰雹！幸亏刚才我跑的快，要不然非得被打死”！ 公社电话铃声响起,大队汇报生产队的牲畜被冰雹打伤的情况。 公社干部放下电话又问:“姑娘来有事情吧？”父亲说:“在学校上午买的饭票,中午就让同学给拿走了,这是来要钱的。” 公社干部说:“这孩子还没有吃饭吧?你赶紧去食堂给孩子买点饭吧?”父亲说:“食堂的饭菜都是按人按量做不可能再有多余的份”。 公社干部又说:“你去看看也有的人定饭,下雨不回来吃的,你去给打来别让孩子饿着”。 父亲听完立刻撕张饭票，拿着饭盒向食堂走去。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又回到连部门口，只见父亲面带笑容，手里端着满满的一饭盒白米饭,上面还放着四、五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红烧猪肉,肉周边白米饭上面还浇盖着红烧肉汤，走到连部门口。味道飘香四溢、顿时令我垂涎欲滴。 我望着饭盒里大米饭上的肉，闻着它那个香啊！恨不得马上吃到嘴里。心想我有生以来没见过这样大块的炖猪肉，就更别说吃过了。 父亲将饭盒放在桌子上高兴地说:“这是厨房留给别人的一份, 刚才下雨人家来电话说不回来, 厨房就给咱了你赶快吃吧。” 我说:“爸你也吃吧?”父亲说：“我吃过了。”我又问：“爸——你也是吃这个肉吗?”父亲点点头说:“是,我们吃的也是红烧肉，你就放心地吃吧”。 于是我放心坐到饭盒前，仔细地欣赏着那几块肉，肉块外围挂着红色的肉汤，包裹肉是五层，有肥有瘦红红的、亮亮的，有着酱香、甜、咸味道. 我拿起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来，肉块很大，将肉轻轻地放到嘴里,只觉得肉软软的、嫩嫩的、滑滑的、味道喷喷地香，咬一口油滋滋,嚼了几下，肉跐溜顺着嗓子眼一滑咽下去了？嘴里还残留着汤的滋味,真是五味具全那个香啊！这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吃的红烧肉,另我终生难忘。 本来打算吃的慢点，再细细地品味着，可是那白米饭拌着肉汤，放到在嘴里立刻顺着嗓眼直往下滑,留不住呀！我下乡一年没有吃到白米饭，是馋了?还是饿了?于是发挥了抢饭吃的速度,狼吞虎咽地吃着。我用余光扫视父亲一眼,他用惊疑的目光呆呆地注视着我, 一会儿功夫，满满一盒子的白米饭吃光。 我边擦嘴边说:“你们在这还能吃到肉?”父亲说：“你今天来的挺巧的。” 当时是计划经济的年代，粮食都是定量供应。在城里猪肉一个月还能吃到定量的几两。在农村自己家也没有养猪，想吃到猪肉是奢望。今天我是丢了饭票，却吃到红烧肉，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父亲在长春工作时，都在饮食服务行业是领导，他熟悉很多有名的菜肴。 父亲问：“你知道这个菜名吗？叫红烧肉。是用猪肉的五花肉，先用油将白糖炒化炒红，将肉倒入锅中挂色，肉块就是红色。再将葱、姜、花椒、大料放入，再放上料酒，还有酱油、盐，再放入水，慢火炖熟了之后，汤剩的不多而且要稠，就是红烧肉”。 可我当时在学校住宿，学校的条件是艰苦的，吃的都是白高粱米饭和白小米饭，菜是用米汤煮见不着油，春天没菜用汤凑合，夏天地里菜下来才能吃上。谁又能比起公社领导这些大人们，还能吃到大米饭又能吃到猪肉。今天碰上吃白米饭红烧肉,真是幸运，高兴得我把丢饭票的事情都抛到脑后。 我说：“农村吃的粮食都是当年新粮，即使是粗粮做熟的饭也很香，我要求不高能吃饱就行,并不奢望吃肉”。 雨过天睛,蔚蓝的天空出现一道亮丽的彩虹,父亲看了看窗外,拿着钱递给我说:“给你钱到学校买饭票，饭票也是钱，要把饭票随身带着，不要再丢了。”我点了点头说：“放心吧！不会再丢第二次。父亲送我走到公社大门口，我向父亲摆了摆手向学校跑去。 夕阳西下，我走在返校的路上心想：我刚才去公社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加冰雹,回来时雨过天睛红日西沉，天边燃起一片火红的晚霞。这老天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在考验我呢？难道我今天吃上红烧肉，是要经过这样的考验吗？还是需付出一个月饭费的代价？让时间去解释吧。这第一次吃红烧肉和丢饭票的事是紧密相联的,这件事情会让我终生难以忘怀。 第二次吃红烧肉是在夏天,一个周五中午放学后，我和弟弟背着书包从宿舍出来要回家，刚走出宿舍门口，迎面走来了学校的杨书记，来到宿舍门口对我说：“陈同学、明天县教育局在咱们学校召开学习柳河县中学会议，给咱们学校一个学生代表名额，经学校领导研究决定让你参加会议。那你今天就不要回家，留下来准备参加明天会议”。 听了之后，让弟弟和其它同学一起回家。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按照学校的安排如期参加会议，倾听各种学校老师领导做的报告和会议精神。 中午食堂开饭，打来的饭是白面馒头和半碗红烧肉。我拿着馒头端着红烧肉，撒丫子就往宿舍跑，将饭盒放到土坑上，乐得在地上直蹦高转了一圈，嘴里嚷着：“我又一次吃到红烧肉啦！我又吃到红烧肉啦。”逗得老师和外来参加会议的人都在笑我。 饭盒里馒头白又香，红烧肉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诱人味道，我看碗中肉块是第一次吃的四分之一大，我闻闻和第一次味道一样，于是我端着碗，拿着馒头迅速地吃起来，碗里有十块肉半碗汤，我用筷子夹了几块，并用镘头蘸着汤吃，只觉得这肚子就象一个无底的洞，怎么也填不满，足足吃了六个馒头，真的好香。 在当时那个年代，我能吃上红烧肉那是多么地奢望，想都不敢想。可我还是第二次吃到了红烧肉，我真是太幸运，也是我终生难忘的。现在想起来在那时我饭都吃不饱，肚子是很空的，肚子里缺油，所以吃得也多，还很馋，还想吃肉。 当时同学中流行的最好吃的就是猪油拌高粮米饭。我们家的豆油还是公社粮库每月定量供给，需要计划着吃，还经常辅助吃一些不用豆油的菜，如咸菜，蘸酱菜以及山野菜。 一九七二年十月，我们全家搬回长春市，七三年春节是全家回城第一个团圆年。大家动手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全家老少围坐在一起吃着，桌上有一小盆红烧肉，我夹一块吃可没有吃出在农村吃红烧肉的那种感觉。 于是我讲着在农村两次吃红烧肉的经历，父母和哥哥们说：“那时候的人肚子里空没有油水，再则当时你处于饥饿的环境，由于你没有吃过红烧肉，所以第一次吃觉得非常的香，现在则不一样，一是肚子有底，二你不象在农村那么饿，所以吃着就不觉得香”。 改革开放之后，市场放开搞活物资极大丰富。以前人们在生活中所奢望的东西，现在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日常用品。那时人们生活中所奢望大米、白面、肉、蛋等已成为每天饭桌上的日常主食。每家有冰箱，还可以将多买的食品存入冰箱中，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吃到想要吃的饭菜。 逢年过节时，全家聚在一起满满的一桌丰盛菜肴，有鸡、鸭、鱼、肉和海鲜等三十年前的奢嗜品做的菜盘，基本上还是在桌面上摆着，最受欢迎的还是蔬菜、炒青菜、拌苦苣菜、黄瓜拌凉皮。望着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对比以前的年夜饭，改革开放以后生活越来越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