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生养我的乡村,儿时的向往与乐趣,其一,便是这看电影。 记得小时为了看电影,有时我们一群小伙伴相约同行,能跑到七、八里路外的村庄上去看。 冬天里,北风呼啸着,也丝毫阻挡不了我们看电影的热情。我们放着乡间的小路不走,偏偏选择路沟的冰面上。我们顺手拈来路边草堆上的稻草把,手里用树枝挑起它,燃着,一路前行,一路奔跑,一路照着,一路大喊大叫大笑着,……即便摔倒又爬起,也不甘落伍地狂跑着。 那时,由于条件差,有电视的人家少,电影成了大家热衷追捧的娱乐方式。 电影院便应运而生,以营利为目的,利用乡人对它的热衷,卖票,赚钱。 记得那时乡人追捧电影的狂热程度,竟至于常常达到一票难求的地步。有时为了一张电影票,还得拉关系、走后门。可见当年看电影的吃香程度。那时,可称得上是电影的黄金时代吧? 青年人谈恋爱,往往会相约去看电影,时尚又潮流。我的广林大舅那时和我的大舅母正在热恋中。我常见他们会一起去看电影。如今他们都是爹爹奶奶辈的人了,不知是否还记得当年看电影的浪漫情怀?…… 印象中,当年老家的电影院,曾放映过《少林寺》、《东方旭》等热门影片。看的人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喧嚣着,拥挤着,……那时我人小个子矮,夹在看电影的人缝里,连喘气都困难。 今天想来,假如当年发生多人踩踏事件,我的小命肯定不保了。因为人芜杂,恐怕死后连凶手都难以查找。 狂热的时代,造就狂热的事情,与狂热的人们。狂热得有些让人觉着可怕。 记得在儿时,如果是星期天,只要听说晚上大队部门前放电影,父母必叫我们白天好好地睡上一觉,以便晚上精神充沛地去看电影。 下午的时候,大队部的土质广场上,那两根电话杆之间,便会早早地拉上白色的大幅影幕,招引着乡人,撩拔着孩子们的心。 不管是不是星期天,我们都会不吃晚饭,早早地来到放映的现场。手里少不了搬一条长长的板凳,选取一处最佳的位置安置下来。晚照的夕阳,这时正映着我们期盼的眼睑。一颗小小的心愿,盼望着夜幕来临,星星出来,月亮出来,好让银白的影幕上放出电影来。 夜幕真地来临了。拥挤的现场,喧闹地聚集着十里八乡赶来的乡人。里面是坐在板凳上的人们。外围则是站着的人们;有些小孩个子矮,干脆骑在父亲的脖子上;……这时我会听到外围传来父母亲切的呼唤,在呼唤着我的乳名。我知道家人晚饭吃好了,父母带着妹妹一起来看电影了,赶紧挥舞着手,呼叫着: “妈妈!大大!我在这一一!……” 他们会惊喜地发现我,走过来,坐在我早已摆好的板凳上。 有一次,看的是战争片,是黄继光胸膛堵枪口。当负了重伤的黄继光艰难而倔强地匍匐着、移向机枪口的时候,母亲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这些人今天若活着,亨点福也应该!” 母亲这位一字不识的农家妇女,这简短、质朴的话语,透露出无数普普通通农人的心声、爱憎…… 往事如烟随风去。 如今的电影,由于家电的挤压,已失去了生存的空间。两年前,在我们这个村,每个月还能见到一次“送电影下乡”来,可是晚上放映时,竟阒无一人。这两年,就不见有“送电影下乡”了。 当初,那位在乡镇放电影的师傅,也改弦易辙,到附近的化工厂上班挣钱去了。 电影,在这乡村,已悄然消逝了。 留下的,只是一份忆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