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些日子打理博客,看到一位博友这样留言:“好亲切啊,原来博主竟是师兄,不知前辈是否记得《朝花》诗刊,至今还有影响呢?”一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纯粹是几个怀揣诗人梦想之辈的涂鸭之作,想不到三十年后有人突然再次提及,我不得不打开记忆的闸门,让时光重又倒回到流连忘返的大学时代。 我是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1977年底参加考试,1978年春季入学。从一个边远省份的乡下孩子,梦幻般成为孔子故里――山东曲阜师范学院的一名大学生,我才发现原来知识浩如烟海、学习永无止境,没有一种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和孜孜以求的学习态度,就无法融会贯通、学以致用,到头来“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前功尽弃,一事无成。 因为所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从第一堂课开始,我们就要接触古今中外文学名著和代表性作家,老师一开必读书目,往往都是林林总总一长串。时间一长,像唐宋八大家一些经典篇目,不但烂熟于心,还能背诵几段,至于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林黛玉,《汉姆莱特》中的丹麦王子等,都是典型环境当中的典型人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虽观点相左,却言之有据。或许受到潜移默化影响,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突然对文学史上的一些著名诗人产生了极大兴趣,满脑子都是俄罗斯的“诗歌太阳”普希金、密西西比河的“船长”惠特曼和以《大堰河——我的保姆》载入史册的“火把”诗人艾青等。 不仅如此,我还从精读、抄录诗歌进而发展到自己进行创作,虽说还显稚嫩,却丝毫不影响我的创作激情。一时间,一首首小诗,仿佛刚刚出土的幼苗,开始在我的棕色笔记本上生长、开花,给我带了春的气息和芳馨。我记得1978年召开全国科技大会,以郭沫若先生所作的《科学的春天》讲话为标志,预示着我国科学文化的春天已经真正到来。反映在文学创作上,涌现出一大批脍炙人口的好作品,文学刊物也如雨后春笋遍布大江南北。而在大学校园,更多的则是一些文学社团,课余之时,集写作、交流和朗诵为一体,进而创办民刊,提供园地、激扬文字,深受莘莘学子欢迎。 我们的《朝花》诗刊就这样应用而生。这是一本由我们几个诗歌爱好者共同创办的油印小册子,自己刻钢板,自己设计封面,尤其是封面还套了色,刊名“朝花”两个大字苍劲有力,因为套红,显得格外醒目。让我感到荣幸的是,我是这本小册子的编辑之一,还有一组题为《春日偶得》诗歌刊载其中,当然了,生平第一次所画的一幅插图也被选中,后来我曾多次搬家,包括一些珍贵的书籍都先后丢了,唯独这本《朝花》完好无损,注定成为永久的记忆。 正是由于参加文学社团,写作水平才日渐提高,促使我开始斗胆投稿。工夫不负有心人,1979年处女诗作《草原情歌》,终于被《新疆文艺》第8期刊用,成为我文学道路上的里程碑。当同学们争相传阅这本散发油墨芳香的《新疆文艺》,并且一个个竖起大拇指向我表示祝贺的时候,我就好像母亲看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那种幸福和自豪感难于言表。 而到了1980年,我的《把草原和牧民放在心上》一诗,再一次被已经更名的《新疆文学》第5期选中,被放在“习作园地”重点推出,并配发了一段短评。直到2009年一次文学聚会,我才知道这篇短评原来出自德高望重的文学前辈陈柏中先生,当陈老亲口向我谈及当年的编后感言时,一种敬重和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就是这首《把草原和牧民放在心上》,还有幸被评为自治区30年少数民族文学优秀作品奖。80年暑假我原本打算在学校度过,有一天突然接到新疆作家协会的通知,告诉我获奖消息,并邀请我出席颁奖大会。于是我怀着喜悦和激动的心情赶回乌鲁木齐,参加了那次隆重而又热烈的文学盛会,第一次零距离和久仰的铁依甫江·艾里耶夫、克里木·霍加等大诗人亲密接触。因为著名蒙古族作家玛拉沁夫也前来祝贺,偏巧就住在我的隔壁,第二天早晨我又冒昧前去请求签名留念,玛拉沁夫先生不假思索,欣然给我写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题字,让我如获至宝,感激万分。 当时,由中国作家协会创办的《民族文学》在北京创刊,随主编玛拉沁夫先生一同前来的,还有刊物编辑艾克拜尔·吾拉木,一个翻译和写作都颇见成效的年轻老师,正是由于他的组稿,我又开始在《民族文学》发表作品,从此让我的写作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有道是天道酬勤,这期间我不但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勤于思考,精心写作,而且再一次尝到了成功的喜悦。就在1981年,山东省大学生联合会组织全省大学生文学作品评奖活动,我的组诗《在春天的怀抱里》被学校推荐参选,最终得到一个三等奖,虽说只是小小的荣誉证书和区区30元钱,去让我在全校性大会上火了一把,于今想来血液似乎还在沸腾,那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鞭策啊。 后来大学毕业,我的创作热情并没有因为走上工作岗位而消褪,那些日子,我几乎夜间足不出户,即使周日也很少与人往来,很多人包括亲戚朋友,都说我上大学上成了一个野人,不懂得人情世故,活脱脱一个书呆子。所以每每别人酣然入梦之际,正是我灯下孤独奋笔疾书之时。尤其是七月流火的炎炎夏日,蜗居在鸟笼似的办公室兼宿舍的狭小空间,门户紧闭,拉上窗帘,其闷热程度可想而知了。一口一口的喝水,一身一身的流汗,从头到脚都黏乎乎的,甚至把稿纸也浸湿了。为了有助于思考,激发创作激情,我学着不少文学大师的样子,案头放着一包烟,思路稍有停顿,便点上一支烟,一边吸一边闭目思考。屋子本来就热,烟雾再一污染,空气就污浊透了,一夜熬下来,还真让人有点受不了。后来妻子经常开玩笑,说我那时候就像一根烧过的木头棍子,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虽说当时非常辛苦,可是苦尽甘来的喜悦也是他人难以体会的,仅以《新疆日报》为例,覆盖全疆,影响深远,尤其文学副刊,是多少文学青年梦寐以求的神圣殿堂,我不仅频频在那里亮相,而且从先前的一首首小诗,发展到后来的一篇篇散文。而到了《乌鲁木齐晚报》,甚至就是微型小说了,用亲戚朋友的话说:“这家伙‘海、陆、空’多面手,‘名’和‘利’双丰收啊!” 想想看,隔三差五有报刊被装在或大或小的牛皮信封里送到手上,紧接着又是一张张汇款单,虽说大抵7、8元,最多也就10来元,那也是一种额外收入,在别人看来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不羡慕才怪呢。而且还不仅仅是上面提到的这几家报刊,远的还有北京《词刊》这样的著名刊物,即便首府,像《边塞》、《天山》、《新疆民族文学》(后来改为《民族作家》)、《雪莲》、《新疆青年》,抑或乌鲁木齐县的《菊花台》,都曾刊发过我的作品。到后来甚至包括喀什的《喀什噶尔》、昌吉的《新疆回族文学》和伊犁的《伊犁河》,也曾让我的名字变成铅字,可谓遍地开花,终结硕果啊。 年轻时梦想一顶诗人的“桂冠”,到头来发现诗越写越难,于是知天命时改弦易辙,似乎写写记叙性文字,才是我是最佳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