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故乡,除却亲人,记忆最深的就是我小时候家门前的那条小河,她是我童年家乡的标记物,似血脉一样,在我记忆里流淌。 小的时候,我并不清楚门前那条小河从何而来,又流向何处,甚至她叫什么名字也未可知,只是听老人们叫“西江河”。我想,她的名字应该是源于西江那方土地吧。 西江河,一年四季不知疲倦的、欢快的从门前流过,虽不像长江那样汹涌澎湃、波澜壮阔,也不像西湖那样一碧万顷、纤纤秀丽。但她在我眼里却依然多姿婀娜,妖娆秀美。 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西江河波光潋滟,两岸滴翠;春风拂来,涟漪阵阵,似一位清菡可馨的姑娘,在叙说着刚刚过去的那个季节里的故事。当夏日炎炎、骄阳似火时,小河像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女,让人难以割舍她的温情;你会不由得俯下身,掬一手,凉幽幽,吻一唇,甜丝丝的。当秋色尽染,萧瑟秋风苍茫而至时,小河婉若一位愁绪万缕的恋人,翘首眺盼未归的心上人;河水随风泛起层层波褶,似惆怅,如锁眉,欲语还羞。当大地银装素裹,千里冰封时,小河又如一位冰清玉洁的天使,耐住寂寞,施舍仁爱,坚强地扛起厚厚的冰面,任由孩子们嬉闹;她温暖的体温融化坚冰,河面便蒸汽袅袅,风掠过,漩起一个个小小的波洑,似朵朵如花的笑靥。 河岸边,一棵棵垂柳忠实地厮守着小河,保护着河堤,绿丝般的枝条柔软地垂在明镜似的河面上,在微风里轻轻摇曳,使人感到小河生命的律动。水中,鱼儿成群,忽而跳跃,忽而游弋,忽而一丝不动,贪婪地沐浴着阳光。河面上,燕子翻飞,唧喳呢喃,不时地拍打着水面,似乎在炫耀那条河流的美丽与富饶。 西江河,河道弯弯,绵延数里,两岸人家沿河而居,如同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吸允着母亲甘甜的乳汁。 河两岸,一条条或石板或砖块铺就的小道从坡顶伸向河面,如同天上撒落下的条条褐色丝带。当夕阳西下,炊烟四起时,人们或担着水,或提着菜篓,你来我往,穿梭在那条条小道上。 儿时记忆最深的还是离家不远的河湾边的那棵又粗又壮的歪脖子杨柳树,许是常有人攀爬,许是河水冲刷根部的缘故,树干不知从何时倒向了河面,如同一个翘起的小T台,伸展出去,成为孩子们夏天戏水、垂钓的好去处。 小时候,我很喜欢在河边钓鱼。每当家里晚餐没菜吃时,母亲便会叫我去钓几条鱼回来。我会撂下书本,兴奋地跑到茅坑边,抓上几只苍蝇,装于玻璃瓶中,拿上自己用竹竿做成的鱼竿,来到歪脖子树下,不一会工夫就钓上十多条“游条”鱼,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去。 儿时,我总盼望过端午节。因为,每逢端午,小河上总会举行龙舟赛。比赛那天,西江河装扮得分外美丽。多条五彩缤纷的龙舟整齐地排列在河边,桡手们头上或腰间缠裹着束束红带,个个意气风发;每只龙舟的龙头上系有红绸花,龙头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河两岸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岸边挤满了观看比赛的人群。当一声令下,随着雷鸣般的鼓声响起,一条条龙舟似离弦之箭,向前飞进。一时间,龙舟上的鼓声,桡手们有力的划水声,和着两岸人群的呐喊与锣鼓声,还有孩子们燃放鞭炮声,交织一起,震荡在河面上空,振聋发聩。 比赛活动结束前,要举行纪念屈原仪式——向河里扔包子(北方称馒头)。盛满热腾腾包子的竹筐摆满一船,船驶向河中央,指挥者一声锣响,船上的人同时举起竹框,将所有雪白的包子抛向河里,两岸的人们争相跳进河里抢包子。只见得,整条西江河搅得天翻地覆。 在我儿时,乡村不通公路,西江河还是一条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 一年四季,河面上舟楫梭行,乌篷往来,鹭鸶捕鱼,渔夫撒网,描绘着一幅令人醉美的渔乡小河图景。 西江河像母亲一样,充满着浓浓的爱意,即便是她遭受不幸,也会将自己的一切无私的奉献给沿河的儿女。有一年夏季,小河遭遇史上罕见干旱,使得西江河几近见底,潭湾最深处也不足一人深。一天傍晚,河里的鱼儿因缺氧全都浮头,惊动了两岸的人们。顷刻间,男女老少倾巢而出,人们纷纷拿着各种捞鱼工具,争先恐后地跳进河里,疯狂地打捞。河里的鱼多且大,无论大人小孩,但凡手执打捞物件都会收获满满。我也加入了抢鱼行列。满河人哄抢一河鱼,其场面蔚为奇观。老人们说,那可是千载一逢。 西江河在她干枯前,将自己的全部慷慨地献给了沿岸儿女,夕阳见证了那宏伟壮阔的一幕。 历经数百年,西江河不倦地书写着沿岸村庄悠久的历史,诉说着无数迷人的故事。她与人们朝夕相处,无私地孕育着两岸儿女,承载了人们许多美好的时光,带给了人们无穷的欢乐,也留给了人们无尽的回忆。 西江河,承载着我浓浓的乡愁。如今,我虽客居他乡,可我对其始终心存感念,朝暮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