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里靠院墙西南角有一棵樱花树,十年光景,现已长到有小饭盆那么粗、快到三层楼那么高了。 樱花树长势很好,半人多高时就开始从树干四周分叉,分出来的枝桠长到一米多高时又分出新的枝桠。然后,新枝桠再长出枝桠,一茬接着一茬。 樱花树像他的主人,正直,所有枝桠直指苍穹。不像有些树,枝桠长着长着就扭曲了,少了美感。 成熟了的樱花树,枝繁叶茂,如同一把撑开的大伞,为树下的凉亭遮风挡雨,提供阴凉。远观,亦像一位绅士,挺拔、伟岸。 每年开春,樱花树枝上新芽萌发,给人间带来春的讯息。不经意间,它已在悄无声息中吐绿,从容地为樱花即将呈现豪放的景致打好绿的底色,以衬托樱花的妖艳。 四月,樱花的荣耀如期而至。怒放的樱花,一簇簇,一团团,演绎着一场浩大的繁花盛事。 不知是樱花过于奔放,还是绿叶有意退隐,繁花开处,绿叶捧花,若隐若现,装衬得恰到好处。一夜间,樱花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粉色的花球。顿时,整个小院都变成了粉色,粉色的树,粉色的亭,粉色的墙,主人的心情也染成了粉色,煞是醉人,招来不少赏花人,引来阵阵笑语欢声。 樱花生性热烈。盛开时,如火如荼。虽花期短暂,昙花一现,但那却是她蓄意留给人们的念想,以及人们对下一个花期痴痴久久的期待。 樱花遗落红尘时亦谓壮烈。每到落樱季,院里一地残红,令人既生敬畏,又为之凄婉,不禁心生惆怅,真是道不尽的哀怜。抑或她遗落于邻家院落,也会听到邻家主人对遗红发出“啧啧”爱怜。 眼见满院残红,不禁想起《红楼梦》中林黛玉花锄下的花冢,便不忍扫去,生恐化为烟尘,污了樱红。 樱花就是这样个性,在春天的舞台上十分尽情,虽好戏不长,却异常精彩;虽故事不多,却令人难忘。从出场到谢幕,她始终迎合着人们的审美情趣,美丽着人们的心情。在舞台上,她始终都是主角,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以致于人们把绿叶遗忘。 送去落樱,绿叶展露出来,绿得可人。它抚慰着主人的心灵,陪伴着主人慢慢走出凄凉。绿叶以其博大的胸怀,幻化着一场顾全大局的景致。 秋天来临,原来的绿叶渐渐变成了褐色,看上去,樱花树满目倦容。然这倦色却也别有韵味,一种成熟的味道,一道别样的风景。 深秋初冬,阵阵寒风袭来,樱花树开始颤栗,树叶一片片从樱花树上被撕扯下来,随风飘落,躺在地上,殷红一片。我似乎感到了落叶的痛,遂拣起一片,思忖许久:严冬,注定是樱花树必遭的劫数。原本绿的叶,现在分明淌着血。 我不喜欢樱树落叶。落叶殷虹,像凝固了的血一般,不忍相看;落叶在寒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似哭泣,实不忍闻;落叶一片片不停地飘落,硬硬地砸在地上,朝除暮扫,似乎永远也扫不净,可烦。 看着落叶,我猛然想到一个问题:落叶与落红,竟是天差地别。樱树叶在春日里衬托出了樱红的娇媚,在夏季里提供了小亭的阴凉,在秋季里装点了小院厚重的景象,在冬季里选择了飘零,也是为了让樱花树进入下一个更美好的四季轮回。既然樱花树叶如此不俗,可为什么在它即将化为红尘前,却那么不招主人待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