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国成立前夕,位于鄂西南大山深处的大花田村庄,有一处单家独户,在这里生儿育女,几十年艰难度日,共同坚守着美丽的家园,从而,使这座沉静的村庄富有生机与活力。 ——题记 这里,是海拔1200多米高的土家山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空气清新,环境优美,景色宜人。这里,是榔坪镇乐园村山大人稀的高山,也是各种动物和鸟类的栖息地。70多年来,在这个半山腰的大花田村庄独居着一家农户,原来的户主叫候银开,现在的户主是范自庭。 2018年大年初一,范自庭在自家小院,在明媚阳光的映照下,迎来了新年第一批不速之客——我们三人。即我和妻子,还有带路人,我的娃娃朋友邓安。我们的到来,让沉浸在喜庆中的一家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爬大花田,是我和邓安三年前的约定。早在2016年春节前夕,我们就计划过年一起爬大花田。因为这个地方是我们一个组的地盘,既有情结因素,又富有挑战性。第一年,因我右脚痛风,寸步难行,虽然回老家过年,但是没法去。第二年因下大雪,假期也紧张,计划又落空。前两次,邓安都与主人联系过,也十分欢迎我们。常言道:“事不过三”。今年无论如何都得去。考虑到我在老家节后只有三天时间,为防止计划又泡汤,特意选择初一前往。恰好这天出大太阳,真是天助我们。 原计划一家三口共同前往,谁知女儿与姊妹们玩得正尽兴,不愿跟我们走,就没勉强。事后,女儿问“好不好玩”?我说“你不去后悔了”,她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她没去真是有点可惜,那可是一次难得的锻炼身体的好机会,不仅是这,还可以饱口福、饱眼福。 这个地方,从乡村主公路开始计算,约1.5公里。为节省时间和体力,我们将车开到抵达大花田最近的地方,把车停靠在户主徐海东家门前,他不在家,妻子对我们很热情。到了这里,也就相当于减少了0.5公里,节约了一些时间。 13时16分,我们三人提着鞭和礼花炮,挎着单反相机直奔目的地。按我们当地风俗,拜年必须放鞭炮,礼可以不送。我们走的这条路,比我想象中的泥巴路好走些。它是一条约2.2米宽的摩托车道,听邓安介绍,是住在上面的农户修的。山路十八弯。这条弯弯拐拐的路很陡,最陡处足有八十度。我爬到100多米处,就气喘吁吁,不得不放慢脚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行走在大自然的村落里,头顶是枝丫茂盛的大树,脚下是沙沙作响的枯叶。环顾四周,岩石壮观,林木多样,时常氤瘟四起。立于树下,嗅于花旁,能强烈感受到《诗经》里描绘植物的美好。我纳闷地说,小时候走的不是这路,那是一条直上直下,更窄更难走的黄泥巴路。邓安“嗯”道。 大概走了半公里,我实在爬不动了,腿发抖,脱掉外衣还冒汗,与他们俩的距离越拉越远。于是,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歇一会儿再走吧!”他们回头呵呵地笑。其实,妻子知道,前段时间痛风复发还没完全好,走路一瘸一拐,精神可佳。等我赶上后,大家休息了片刻。 这时,我回头瞭望,我家老屋和更遥远的地方尽收眼底。待汗水稍干后,我们继续前行。邓安看我爬得挺吃力,接过了礼花炮。妻子比我强,还提着鞭,一直跟着走,有说有笑。刚走不远,我发现前面路中间停一辆摩托车,邓安说:“肯定是范自停儿子或女婿的”。再往前走,又在不同的拐弯地段发现了两辆摩托车,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现象。邓安说:“范自庭的儿子和两个女婿各一辆”。他还说,最上面的肯定是他儿子的,因为他经常骑,路况熟,技术好。我们信他的话。这时,我发现扔在路中间的一个冰块,约40公分长,5公分厚。可见,山上气温低很多。 为分散攀爬注意力,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中,走完了摩托车道,来到了羊肠小道。这时,我内衣完全汗湿,累得气喘不赢,又叫了暂停。5分钟后,再出发。此时,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哎……”,几秒钟后有小声回音。邓安忙说,你的方式不对,要对着岩壁叫,回音才大。这个不重要,要的是忘我释放。 我们穿过小山林,看见慢慢升起的炊烟,大家都笑了——快到了。再往前走,看到一块斜坡菜地里一个弯着腰的年轻妇女在掐白菜苔。当时,邓安没有叫她,直接扯起嗓子喊“春娃子……”。叫声未落,一个身影从坎上跑下来,边跑边应声。你电话打不通,邓安不解的说道。他说“换号了”。走进一看,我认识他,是范自庭的大儿子,只是叫不上名。他连忙接下我们手中的鞭炮,带着我们到他家。这时,田里的美女也扭头冲着我们笑,她又是谁?此时,我们到达的时间是14时04分。 随着鞭炮声响,惊动得屋子里的人纷纷跑了出来。这里的鞭炮声似乎更响亮,一串串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山里的沉静,在连绵起伏的群山谷里久久回荡,一股股烟雾直上云霄,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道道银光,一幅幅美好画面在“咔嚓”声中定格。 此时,我看见并不陌生的主人——范自庭笑呵呵地迎过来。他粗糙的手紧握着我说:“怎么是你呀?”我说:“怎么不能是我,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他连说:“没有,没有,你们是稀客啊!”这时,我才弄清楚菜田里的是他小女儿范安霞。事后得知,这次来邓安并没有提前联系,难怪他感到如此惊讶。说实在的,按当地风俗习惯,大年初一,应该给亲戚家拜年。我们的到来,让他们惊喜不已,更添节日气氛。 在这里,我们享受了贵客的待遇。又是上茶,递烟,又是拿点心,削水果,忙个不停,让我们招架不住。范自庭的老伴,原来不认识,她见到陌生人,一个劲地笑。我连忙打过招呼,然后把目光转向范自庭。他一米六五的身高,身体依然瘦弱,一幅老花镜,头戴毛线帽,笑得合不拢的嘴露出仅有的一对门牙,明显老了,要不是在他家,还真认不出。给我们印象深刻的是他灿烂的笑容。 我和妻子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尤其是她,屋里屋外,这看看,那瞧瞧,仿佛到了世外桃源。我小时候曾上过几次山里,只是没到过老乡家。我们觉得神奇的是,这上面居然有这么宽敞的平地。我们站在门前,俯瞰前方,上百户错落有致的农户和绵延曲折的山川、河流尽收眼底。近处是我老家及左邻右舍,远处是沙地村,最远处是八角庙村,沿公里绕行有30多公里。真是高瞻远瞩,美不胜收啊!身处其境,总有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感觉。只有居住在这里的人,才有眼福,这是上帝的恩赐。 他们住地背面是渔峡口镇涡塘村的羊桥,都属长阳县境内,最近的农户有2公里,靠一条险象环生的羊肠小道通行。我很小时,曾经走过一次。那是和表姐邓西琼(已故)一起走亲戚路过。印象中还有两次到过大花田,一次是在大山里与同学们一起背白炭(人工用梨树等柴烧制而成)。若不是邓安提醒,几乎忘了。另一次是和同伴一起捡野香菌。天麻麻亮,我们从家里出发,爬上一个多小时,到达这里。然后,争分夺秒,翻山越岭,上蹿下跳,像侦探一样,仔细寻找,从枯树和枯树兜上摘取香菌,折腾一天,才收获三到五斤,尽管人很累,很危险,但内心快乐。每次上山,都老远看到了有些孤单的小屋,希望有一天去看看。这是儿时最清晰、最难忘的记忆。如今,愿望终于实现,却时隔了30多年。 这个家,住的是一栋坐东朝西的土坯瓦屋,1986年9月由范自庭亲手建成,当时因缺钱,只盖了三间,后来加了两间,住过三代人。从墙体和木质结构来看,基本属于危房。我好奇地问:“从祖辈开始,在这里住了多少年?”。范自庭默算后说,从我父亲开始,大概70多年吧!记不准确了。他接着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第二栋,与拆除的老屋相隔500多米,屋场已杂草丛生。他边说,我边朝后看,还能隐约看见老屋场。按时间推算,小时候我看见的就是老屋。 在暖暖的阳光下,我们与范自庭及家人围坐在房前聊天。此时时刻,我的心情有些激动,有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面向大家,我迫不及待地不停发问,多数问向范自庭。他边回答问题,边不解地问:“你问这些干啥?”我笑道:“随便问问”。他见我又是拍照,又是问这问那,还做记录,俨然像记者采访一样,搞得他很紧张,浑身不自在。每次拍照,他都故意躲闪,好在我偷拍技术还行,拍了几张满意特写,给他看时,他哈哈大笑。 看来,要想了解更多真实情况,必须跟他说实话。于是,我向他坦白真实想法。我之所以爬大花田,并不全是因为锻炼身体,还有其他原因。那就是对你们一家人长期生活在高山上的饮食起居等一系列情况比较感兴趣,想通过零距离接触和亲身感受,从而,较全面地了解情况,然后,通过我笨拙的笔进行宣传,让更多人了解大山深处农村生活的艰辛和你们乐观向上的精神,进而传播正能量。 听完此话,他面露微笑,表示理解,便打消顾虑和我们攀谈起来。事实证明,真诚最能打动人。 原来,这个家庭最多时有六口人,现在仅有三口人。六口人是在八十年代,分别是父母和四个孩子。现在的三口人是他和老伴,还有单身的大儿子。他1948年12月出生,原为二组,现为一组。妻子李道翠,现年66岁。大儿子范安春,现年43岁,因为地处偏远,女孩子都不愿意嫁到山上,至今未婚。他和老伴几十年相依为命,共同养育了四个儿女。二儿子范安军,2006年4月,在外打工时,因中毒遇难,年仅28岁。大女儿范安菊,现年42岁。小女儿范安霞,现年31岁。据说,因计划生育,她差点没保住。她母亲穿着大棉袄才逃脱检查。两个女儿心有灵犀地先后嫁到桂家冲村,妹妹在六组,姐姐在七组,因为隔得近,彼此是最好的照顾。两个女儿都是三口之家。大女儿家是养猪专业户,因此,女婿留在家里,遗憾没有见到。目前,大女儿的儿子代宝山是武汉工商学院大一学生。他对我们的谈话很感兴趣,并插话:“现在没能力,等以后有能力了,一定要将外公外婆们接下山。”大伙儿都乐了,多好的外孙啦!小女儿的儿子11岁,读五年级。两个孝顺的女儿,自出嫁后,每年都回娘家三至十次。尽管她们每次回家时,都抱怨“死烂路,难得爬”,但是无能什么困难都阻挡不了回家的决心。因为这里曾是养育她们的黄土地,住着给予她们生命的父母和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还有她们记忆深刻的快乐美好的童年时光。这里是她们的根,是她们梦想开始的地方。 据了解,这里常年平均气温20度左右。夏天最高温度不超过33度,冬天最低气温零下5度左右。在这里,什么空调、电扇等都用不着。一场雪,一两个月才能全部化完。山上的温度,比山下相差5度左右,庄稼的收成时间相差一个月。我问他们,你们家耕地和林地分别有多少亩?范自庭说:耕地原来有10多亩,后来荒了不少,现在仅种4.5亩。主要种高粱、玉米、萝卜、豌豆、土豆、红薯、油菜、白菜等农作物。他无奈地说,主要是自给自足,想卖也卖不出去。林地面积,多达200亩。我环顾四周,感觉附近山林都是他们家的。 说到这儿,我想起幺叔曾经跟我讲的一件事。去年8月,我步行到大花田买洋芋种,范自庭硬是不要钱,送我一蛇皮口袋,要了半袋,大约20斤。他还留我吃饭喝酒,特别好客。我故意问他:“为何找他买?”他说:“他的洋芋种肯长些,长得大,又好吃”。显然,这是气候和土质的差异。 范自庭介绍道,九十年代前,家有“四难”:即出行难、读书难、购物难、赚钱难。所谓出行难,不言而喻,交通不畅,出门下山,回家爬山,难上难下,一个来回,特别费体力。有时,待在家里不想动。所谓读书难,小孩上小学,每天步行5公里多,早去晚回,背书包,带吃的,体力跟不来,读几句书不容易。所谓购物难,每次下山买东西,来回折腾大半天。骑摩托车还快点,要是步行,必须用背篓背上山。每趟都累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所谓赚钱难,也因交通不便,有山货和粮食卖不出去,一方面因山高路远,别人不愿意上门买,另一方面自身没有能力运下来,自然赚不到钱。此外,信息闭塞,赚钱和做工的信息知道晚,错失良机。另外,如果家里有事,请人帮忙都难。因为这“四难”,长期困扰着家庭生活,也影响到孩子们的成长。 听完主人唉声叹气的介绍,不知如何劝好。便问道:“没想过离开这里吗?”他苦笑道:“也想过,没有办法。”不过,现在不存在上学难了。出行也有摩托车道,骑车、步行都好了许多。他勉强的笑道。一旁的小女儿说,我们小时候,父母无论农活多忙,都要挤时间送我们上学,生怕我们抹黑摔伤,尤其是接送我最多,不仅是父母,还有哥哥姐姐们,每次都是背着我上下山。相比较而言,姊妹中我最享福。读书时,母亲不停地给我削铅笔,她说,我没读过书,不会教你识字,只能帮你削铅笔。还有尹建国老师,为了动员我读高小,特意爬上我们家做工作。临走时,已经天黑,腿有些发抖,他担心能不能走回学校。每次想起,都无比感动。我能有今天,多亏这些好心人的帮助啊! 小女儿还说,父亲对我们管教严,一般不让出门,直到2006年2月结婚后才走出大山。婚后先后去过广州、浙江、武汉、宜昌等城市,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宜昌最好,发展快,离家也近。她还说,小时候,不知外面是什么样子,感觉与世界脱轨了,但是不能与家人脱轨,亲情难离啊! 几十年来,这家人住在大山里,坚守着祖辈们的地盘,有两个心愿,一是通电;二是通路。电在1998年终于接通了,比山下晚了近20年,是木电杆,直到2016年才换成水泥电杆。通电前,一直点的煤油灯,连蜡烛都用不起。有时,点的油亮子(松树疙瘩),油多经燃,还不花钱。路在15年前,一直是凹凸不平的羊肠小道,没人愿意走。我有体会,小时候走过几次,特别难走。每走几步,一不小心就会摔跤。雨雪天气更是寸步难行。 出行难无疑是这家人最头疼的一件事。为此,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2004年开始修了一条公路,花费10多万,维持了12年,2016年被洪水冲垮。当年,接着修第二条公路,花了5万多。以前,可以上来摩托车。去年春上冻了,车上不来。说起修路的事,大儿子直摇头。他说,经常跑这条路的只有我们三姊妹的摩托车,我每次骑在最上面。被邓安猜对了。除了当地人,别人骑不上来,也不敢来,他得意地说。 范自庭及家人虽然不满足现实生活,但是早已今非昔比。对于这些,范自庭更有发言权。他回忆道,我14岁时,父亲就病故了,是母亲一手把我们兄弟俩拉扯大。由于父亲是上门女婿,所以我们随母姓。弟弟范自学在招徕河当上门女婿,已去世。想当年,我们家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无下顿,天天为填饱肚子发愁。即便在后来的六、七十年代里,吃不饱、穿不暖也是常有的事。有点好吃的,大人舍不得吃,都留给孩子们。那年月,我和老伴省吃俭用,一年忙到头,仓里没有几粒粮,兜里没有几个钱,别人热热闹闹过年,我们冷冷清清大眼瞪小眼,心里特憋屈,有时真恨自己没得用。他说着说着,眼里噙满了泪水。都怪我,大过年的,尽让人回忆伤心事。 听完他的讲述,我仿佛看到他和老伴昔日在田间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忙碌身影。想当年,尽管生活艰苦,但是他们无怨无悔,仍然乐观向上地生活着、快乐着,不离不弃地在大山深处坚守着简单的幸福。他们现在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腰弯背驼,老眼昏花,疾病缠身,腿脚酸软,体力不支,但是为了生活,为了儿女,还在用辛勤的汗水,不懈地奋斗,彰显了劳动人民的本色。 范安霞说,每次回娘家,看到年迈的父母,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他们总是在渴望我们能回去看看,哪怕什么都不带。我们也是尽量抽空回去,也只能看一眼就走。 时代在变,农村变化大。如今,范自庭夫妇儿孙满堂,各方面条件都好于当年,以后会越来越好。尤其是儿女们都有出息,也很孝顺,还培养出了大学生。女儿们每次回娘家,大包小包都往家里扛,让父母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 对于这里,在我看来,除了出行不便外,其他都好。空气清新,阳光充足,不缺水,不缺柴,不缺地,安静自在,与世无争,日子过得悠闲自得,堪称神仙过的日子。这里,一年四季,几乎不来陌生人,貌似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假如,修通了宽敞的公路,盖上避暑山庄,一定是一个休闲避暑的不二选择。 据回忆,曾记得原来有人跟我说过,大花田建过药材厂。为此,我问范自庭是不是真的?他说确有此事。那是1958年,在我们这里建过药材厂,当时的村支书是邓全阶。由原来你们三组的刘长松、曹进阶和我一起办的,没有工资和工分,自己养活自己。说的这些人,我都很熟悉,可惜除他外都已过世。他们种的药材主要有:黄连、太子参、天门冬、杜仲、厚朴、牡丹、枸杞、芍药、薄荷、木瓜、钩藤、茯苓等。办了十年,后来不知何故停产了。我父亲帮人治病时,曾用过这里的药。 出于好奇,我问范自庭,住这里几十年,都看到过哪些野生动物?见过老虎吗?他先是一笑,然后先回答后面的问题。没见过老虎,只看见过脚印。那年,大儿子才5岁,我和老伴下山后回家,天黑了,下着雪。当时,在快到家的稻田边,发现有碗口大的老虎脚印,吓得我们一身冷汗。我把儿子反背在怀里,担心老虎把他叼走了。回到家,我把儿子安顿好后,独自一人顺着老虎的脚印往前查,发现它顺着竹林上山了,因为害怕,没敢往前走。他说,这么多年来,也就发现那一次。听着挺吓人的。对于其他野生动物,他说,年轻时,随当地猎人打过猎,什么野猪、獐子、麂子、狐狸、野鸡等都逮到过,也吃过。后来,国家管护严了,应该保护起来。他儿子补充道,“野鸡吃得最多,现在还有,主要是下套捕捉”。他还说,野兔也蛮多,一般不理它。 范自庭还说,大概30多年前,当地林业站站长覃万瑞和我一起在我家旁边树林里走时,发现花梨树上缠着一条四、五米长的大蟒蛇,张着嘴,怪吓人的。当时,覃手里拿着猎枪不敢打,我们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没敢招惹它,它也没理睬我们。事后,没敢再去看。应该这样,只有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相处,才能相安无事。 正当我们谈兴正浓时,有人喊吃饭。一看时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要吃饭,真有点不好意思,后悔没带点礼物。既然来了,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十一个人围坐在桌式火炉前,前面已经说过,他们家就缺一人,真是幸运,要在平时,根本见不到这么多人。多么热闹的场面,就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团聚在一起,吃着正宗的土家羊肉火锅,品着各种菜肴,喝着飘香美酒,有说有笑,好不惬意。这难道是上帝安排的机缘吗?上了年纪的男主人,早酒还没醒,又推杯换盏,真有点难为他。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他们想叫醒他,我连忙示意。我因开车,躲过了。而我妻子经不住劝喝起了啤酒,顿时满脸通红。邓安等三个男人激战正酣,一杯下肚又满上,大有一决雌雄之势。干完第二杯,范安春又要倒酒,被大家极力劝住。吃饭时,我了解到一个细节。他们家的冰箱和茶炉,是由范安春和妹夫在12年前背上山的。这么笨重的东西,太难了,我竖起了大拇指。 酒足饭饱之后,我趁机帮他们拍全家福,遗憾主人休息空缺,好在之前偷拍了几张。拍完合影,又随意拍,直到满意为止。对他们来说,这是难得的纪念。 邓安觉得难得上山,便提议观赏望风台。我问远不远,他说很近。于是,浩浩荡荡地一同前往。我们从房屋左侧出发,横穿过一片树林,便看见独特景观。山顶像骆驼背一样光滑,妻子在前面走到中间,路窄吓得不敢挪步,大声喊“好晕啦!”我想,与喝酒有关。她被搀扶着才走过去。轮到我时,的确有点吓人,不敢往下看。其实,下面都是密集树林,即便人滑下去,也会被挡住,无生命危险。 我们站在山顶上,瞭望前方,视野开阔,一望无边,好一幅迷人景象。由于时间紧,匆忙拍完照,立刻返回。途中,遇到了他们的邻居徐海东,按辈分应该叫他叔叔。他个头高,肚子大,保养好,不像农民,挺像个官。也许是听说我们来了,特意赶来。只是猜想,不便问。 回到范自庭家,已经四点多,虽然我还有许多话题要问,但考虑到晚上要去姑姑家拜年,便准备告辞。而他们好歹不让走,范安春还夺走了我的相机。没办法,直玩到五点二十才走成。 离开时,我们和徐海东一起走,范安春和她小妹依依不舍地送得好远,还一个劲地说,欢迎下次再来。后来,有心的范安霞发来了许多我们临走时的照片。 徐海东也算这里半个主人,他边走边介绍情况。他说,早在1958年,在高炉坪还炼过钢铁,正说着,就走到了这里,他连忙指着我们看。好大一块平地,早已改为粮田。他还说,这里东西乱甩无人要,摩托车乱停乱放都没事。这里山势险要,地形复杂,每次爬山时,衣服汗湿了翻过来穿。听得好新鲜。他边走边说,还不时提醒我们注意脚下安全。当走到第二辆摩托车跟前,他停下来搬动,原来是他的。当看见他骑车先走时,动作惊险,真为他捏把汗。 28分钟后,我们回到了停车处——徐海东的家。有趣的是,快到时邓安在路边捡到一张5元钱。妻子有点迷信地说:“快把钱咬一口”。邓不解地做了,然后问徐海东是不是他们掉的,都说不是。我开玩笑说:“赏你带路的工钱”。大家都乐了。返回明显快多了。其实,上山里程并不太远,只是泥沙路,坡陡弯多,行进慢。同时,也说明我们平时锻炼少,体质弱。 汽车快到山脚下的农户时,“快看,这是范自庭的安置房”,邓安急切地介绍道。我一看,墙体都没砌好,但内心替他们高兴,终于即将结束几十年爬山历史了。刚才,在范自庭家也没听说,看见破旧的房屋,本想问“是不是贫困户”,但不好开口。这下好了,政府早都为他们考虑到了,还是党的扶贫政策好!后来,据村帮扶干部钱启超说,范自庭2015年列入村里贫困户,除分散安置外,还享受养老金、低保、山林补偿、公益林补和农田补贴等待遇政策。计划2019年脱贫销号。 返回主公路,就好像坐飞机着陆一样,心里踏实多了。安全负担轻了,而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 爬山之行,在邓安的鼎力相助下,已告一段落,然而,对大花田及村民的了解、持续关注和好奇远没有结束。 为进一步了解和沟通,在范家我特意要了几个电话,加了微信,还真排上了大用场。 连日来,我与范自庭的儿子、小女儿微信交流比较多,进一步了解到他们家庭的一些情况和真实想法,为他们的心态好而高兴。他们能把生活中的艰辛和磨难,当成人生旅途中的财富,这点挺难得。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了意志,得到了锻炼,经受了考验,对今后的人生的确很有帮助。此外,他们说得最多的是感到父母的不容易,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他们认为,父母一辈子没走出大山,默默无闻、任劳任怨地倾其所有,含辛茹苦地把他们拉扯大,付出太多,吃尽苦头,不图回报。他们表示,今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孝敬父母,他们养我们的小,我们养他们的老。另外,他儿子还美滋滋地透露,又有女朋友了,真替他高兴。 深居大山间,浓郁难离情。几十年如一日,范自庭及家人用坚定的信念守望着家乡,用勤劳的双手建设着家园,始终与山水、与草木、与动物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靓丽风景。今后,随着山下新家的建成搬迁,他们将带着对故土的眷恋和不舍,离开曾经养育他们的黄土地和熟悉的老屋。然而,无论他们居住在哪里,走到哪里,都走不出大花田这块心田,割舍不断家乡的情结,都将永远与它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令人欣慰的是,范自庭的儿子范安春坚定地说,即使今后我们搬家了,我仍然要负责管护好大花田的一草一木。这就是未来大花田的坚守者。衷心祝福这里的山更绿、水更清,这里的人们生活更美好! 后记: 一次难忘而短暂的大花田之行,其意义远远超出爬山本身,感谢邓安的引见,更感谢范自庭全家热情款待,让我们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和浓浓的年味。同时,也感谢大家毫无保留地讲述大花田和他们家中鲜为人知的故事,让我们收获满满。他们在面对艰难困苦时,始终保持着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乐观精神,令人动容,值得学习。几十年来,他们默默无闻、义无反顾地坚守大山,管护山林,通过自力更生,辛勤劳动,建设家园,从而,使日子过得越来越美好,受到众人好评。然而,由于时间仓促,深度挖掘不够,有些事已无法考证,不能给读者呈现最好的一面,稍有缺憾。相信,以后还有弥补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