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很晚才能见到太阳,寒气总会悄悄扰袭路上的行人,树未醒,人已忙,父母房间开门的窸窣声,隐隐约约传到我的耳中,我才明白原来父亲今天上班。寒风一直飘,父亲打了个寒颤,顶着寒气匆匆赶往上班的地方。 父亲是当地水泥厂的一名普通员工,主要工作是帮忙处理收料加工场的一些杂务事。太阳可算出来了,父亲站在工作的地方,伸出那双满带沧桑,粗壮的手,安稳地把双手放在阳光下取暖,暖阳似寒风里的一把火,使父亲的双手一瞬间不再冰冷,随后摩挲着铁锹,将温暖附上铁锹柄,准备干活。 一辆辆载着几十吨加工原料的大卡车向父亲干活的地方驶来,车子终于停下了,车辆排成一列长长的队伍。第一辆车正在进行过榜检测,突然扬尘四起,灰尘向脏水一样溅在父亲刚换的工作服上,父亲没有去抹掉灰尘,继续干活,父亲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卡车驶入收料场,原料匆匆从卡车车厢里倒出,总会残留一些在收料场上方的平台,这时候父亲拿着一把铲子,把那些残渣铲进收料场中,父亲戴着口罩,一铲一铲地挖,车辆越来越多,倒出的原料偶尔有大石块,父亲亲手推动着沉重的大石块,把它安全送到收料场,父亲的额头淌下一滴滴抹着无声灰尘的汗水,父亲看着石头归入收料场,本想好好歇息,可是,车辆接二连三地驶入场地,父亲继续挥动双手劳作,父亲的体力,已快推不动大石块了,父亲一鼓作气,全身发力,终于将石头顺利推入收料场。 父亲还没忙完这些事,已是正午时间了,父亲准备去吃午饭,匆匆赶往食堂,又匆匆赶回收料场,继续和这些原料做“斗争”,父亲同上午那样工作,一把铲,一双手,一个口罩,一套工作服,构成了父亲工作的装备,太阳烤着收料场上方的圆形铁罩,场内温度比室外高得多,父亲忍受着高温,一滴滴同样抹着灰尘的汗水,滴在了场地上,不一会儿就被蒸发掉了,车辆还是同上午一样,不断涌上场地,父亲仍然重复着干活。 小河的水,就在父亲干活的地方流淌,我就像河里的鱼,仔细地观察着场上疲惫的人,偶尔飞跃在河面,为劳动者跳着欢乐的舞蹈。 每当黄昏渐渐消失,夜色越来越暗,我和母亲在门口等待着父亲的回家,母亲早已给父亲准备好了晚餐,可是迟迟不见父亲回来的身影,我和母亲打电话询问才知道父亲又加班了。 记忆回到七年前,那时候的我刚上初中,学校要求全校每个班需要上晚自习,走读的同学上到九点半,住校的同学上到十点半,我本来属于前者,上到九点半就可以和那些同学结伴回家了,可是父亲说叫我给班主任申请多上一个小时,上完课他来接我回家,父亲每天都会来接我。 很多时候,我从教室的窗户往楼下看,都看到父亲一个人抽着烟,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一个人时不时朝楼上望,在那里等待着我放学,看到这一幕,现在想想,我恨不得早点放学,早点回家,特别是在冬天的夜晚,外面的树叶冷得发抖,人也疲惫不堪,父亲一个人本可以就下课前几分钟来接我的,可是他每天几乎是提前很早就来了,也许这就是无私的等待吧,无关寂寞,无关严寒,只关乎着爱,就像太阳对月亮的爱,土地对人类的爱。 当下课铃响起,我便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出校门,父亲看到我的身影,立刻过来迎接我,夜色中只有我和父亲的影子在晃动,父亲打开车灯,给害怕黑夜的我,点亮一盏黎明的火把。 尽管发动机都大致相同,但我的耳朵里听到的父亲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时,却能敏锐地分辨那是父亲回来了。还没有见到父亲,我和母亲早已把门打开,等待着父亲的回家,双方彼此关心,没有焦急,没有负担,有的是欢迎父亲回家的亲切问候。 父亲工作劳累时,他一个人会偶尔喝喝小酒,回到家里,父亲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在板凳上坐一小会儿。 洗洗手,接过茶壶,慢慢打开,拿出家里珍藏的茗茶,一小勺,一小勺地将茶叶从茶盒里取出,放入杯中,加入100度沸腾的水中,父亲细细地看着杯中的茶叶,从杯底漂上杯口,端着茶杯,用嘴轻轻地吹,等待着茶叶慢慢沉淀,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品,热气中的清香味,飘上父亲的脸庞,喝上一口,似乎让父亲忘记了白天的疲惫,父亲笑了。 父亲是很难得掉眼泪的,就在我今年放假回到家里,在跟父亲的聊天中,他偶然提到他送我去读大学时,就在他要离开我,准备回老家的时候,他走出寝室,和我道别。 走到楼下,不愿意回头,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哽咽。走出寝室大门,父亲看到对面女生宿舍门口,女孩的父亲说话声有些颤抖,眼睛里浸满了晶莹的泪光,女孩眼睛涩涩的,朦胧中仿佛女孩眼里的和父亲眼里的泪光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条爱的河流。 同时,父亲眼睛里莫名地涌出一种热乎乎的东西,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父亲始终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 那一刻,父亲的温情,早已深入我的骨髓,我愿化作地上的乱石来铺就我们平安幸福生活的小道,在这条小道上,充满鱼儿欢呼的笑,洒满蜜蜂勤劳的汗水,收获饭桌上温馨的陪伴。 后来,我也渐渐真正的认识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在于今生今世,他不断的目送着你的背影。目送着你离家,目送着你追求诗和远方的离开,目送着你一切安好,愿岁月长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