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一幢新房拔地而起,人们毫不怜惜地将古老的土屋拉倒推平,重重地叠压在半米深的钢筋混凝土之下。街巷里已经硬化的路面平平展展,太阳能路灯彻夜通明,乡下的面貌默默地向城市化渐变。 这一切就和当年的“耕地不用牛”一样,社会遵循着“淘汰 -- 进化 --再淘汰 -- 再进化 ”这一亘古不变的法则。也许这就是社会发展的必然潮流,连我的老母亲也一遍遍的唠叨着“你看,活在当下多好!”。可我,偏偏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怀旧”心理。这种心理又驱使着我,漫村转悠寻找着过去的遗痕,哪怕是一星儿一点儿。 西巷子里的碾棚早已坍塌,偏僻的那里至今已无人踏至。中伏里茂盛的蒿草下,静静地怯藏着横七竖八的碾盘、碾轱辘、磨盘和磨扇。我拨开草丛细细察看着这堆老古董,只见它们紧紧地趴伏地下,好象生怕人家搬走似的。时隔几十年过去,此时此刻,它们在我眼里既熟悉而又陌生。 碾子和水井,在旧时可算得上全村里人气最旺的地方,它更是与人们形影不离的生活伴侣。 三日碾不转,家中即断炊。油灯下随着“吱吱扭扭”的声响,全家老小推着,拉着,簸着,筛着 。隔三差五在不间断地重复着这一劳作,既是祖辈们几百年里也是照样如此 碾盘磨光了就象老掉牙一样,人们再将它凿出些沟沟儿棱棱儿来,一时间又焕发出青春。碾道凹下的环状壕沟儿里,又用新土一层层一次次地垫起。 碾磨之转,周而复始。祖辈拉磨历练出惊人的毅力;父辈推碾培养出吃苦耐劳的精神;我辈紧随其后是在效仿着前人;全家老小碾棚下通力合作,锤炼出的是团队作风;这里并体现着邻里间的互助、互敬和互让,传承着是代代乡亲的友情。古老的碾棚下,漫漫的岁月里,演绎着一宗一宗的故事,编织出了带有浓重乡土味的“碾磨文化”。 今日碾磨的构件已经身手分离,散落一地失宠而去,年轻一代早已不知其为何物了。想必在后代的心目中,只会将它看作是一块被人雕琢过的石头而已。 沉思之余,留恋万分。我木然地离开碾棚走出了巷子,迎头碰到邻居家的异姓侄子。只见他左手提着一袋颜色苍白的馒头,右手将手机高高举起,目不斜视地地紧盯着屏幕。我张嘴欲要跟他打个招呼,可他旁若无人地一直向前走着,直至他走的老远老远,我方将久久张开未闭的嘴巴诧然地慢慢合拢而上。 我愣怔地站在路旁,涨红着脸。时代在变,莫非真的是我落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