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经过一夜的奔驰,在一个小站缓缓地停了下来。 列车广播员告诉大家:“……现在临时停车十五分钟”。 车窗外,天色已经大亮。 每个车厢连接之处的上、下车门都已打开。 我随着人流下了火车,在简陋的站台上踱着步子、舒展一下身体,深深地呼吸着清晨的清新空气,极目远眺―― 嗬,好一片美丽的景色! 目光所及处,一层层水田波光涟漪,一只只燕子欢快地掠过水面,一朵朵粉红色小花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 早起的农民,嘴里大声地象是在吆喝、又象是在唱着山歌“哟嗬嗬嗬……”,水牛则是摇头摆尾地拉着犁耙、在水田里不紧不慢地前行。 田边、山脚、裸露在外面的,竟是红土!大片大片的红色土壤! 我们这些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只见过水泥路、柏油路、郊区的黑土地,哪里见过这无边无际、惊心动魄的红色土地! 因为这红壤,晨曦显得格外绚烂。远处那起伏的峰峦、飞翔的小鸟,也渐渐融合进红色世界…… 蓦地,我目光掠过站台上一个不起眼的站牌――弋阳!我的心里,登时浮现出三个大字:方志敏!革命烈士方志敏!不就是出生在这里、生长和战斗在这块红色土地上的人吗! 初中时,我在语文课学过方志敏烈士的《可爱的中国》,还记得语文课夏老师,她含着热泪读着这篇著名散文、介绍着方志敏烈士的英勇事迹,让我知道了,正是无数个象方志敏这样的先烈,他们用一颗朝圣者之心,立足红壤、走进火红岁月,用不屈的革命信念、播下了不熄的革命火种,指引着中国人民冲出黑暗、走向光明! 我俯下身子,深情地捧起路边的一把红土,包在手帕里,放进了挎包,在催促上车的铃声中,登上了东行的列车。 我的耳边,仿佛响起方志敏烈士说过的一段话:“清贫 火车又开了一会儿,上午八点左右,停在了贵溪车站。 车厢广播里早就一遍遍地响起了:“去波阳县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在贵溪车站下车”的广播。 我们的大件行李,早在上火车前就各人写好标签、托运到目的地。 我穿着一身草绿军装(出发前,在上海当兵的舅舅送给我的),随身背个军用书包,浓眉大眼、一米八的个头,在人群中还是比较显眼的。 我带着高中同班同学闻晓、表弟肖荣、表妹肖芸,一行四人来到了一条悬挂着的“波阳县谢家滩公社知识青年接待处”的横幅处。 横幅旁边,站着十来个前来迎接我们的谢家滩公社的当地干部。 横幅附近,停着二十多辆解放牌大卡车(后来知道,这些大卡车都是从当地的几个三线军工厂借调来的),卡车的车厢上面蒙着油布,车身上贴着欢迎标语,还贴着大大的、醒目的车辆顺序号。 从上海带领我们来江西插队落户的工宣队领导姜师傅、肖阿姨和谢家滩公社的一位陈书记联系妥当后,就前来招呼着我们,一个个点着我们的名字,告诉我们应该上几号车。 当我们分别爬上了一辆辆大卡车,在车厢里横放着的、用来做凳子的树段上坐好后,大卡车就按着车身上贴着的顺序号,一辆接一辆轰鸣着、鱼贯而行。 大卡车行驶在砂石铺成的山间公路上,车速不是很快。 从车厢后面向外看去,公路的路面是褚红色的,公路两边开辟出的山崖断层是褚红色的。 几位六九届的青少年就问道:“为什么这里的土壤都是红颜色的呢?” 我的同学、在班上素有“科学脑袋”之称的闻晓就接过了话题。 他说:“课本上学过的地理知识告诉我们,在亚热带气候和常绿阔叶林作用下发育而成的土壤,由于这些地区降水量大,对土壤的淋溶作用就强,所以土壤里的钾、钠、钙、镁成分积存就少,而铁、铝氧化物较丰富,这样就使得土壤颜色呈红色,而且酸性较强,土性较粘,土壤肥力远远赶不上黑土地。” 我有感而发地插上一句:“还因为,江西是革命根据地,为了新中国的成立、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这里牺牲过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是无数的烈士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我有意识地问到:“你们有谁知道,在江西发生的革命英雄人物和革命历史故事吗?” 车厢里的学生们纷纷点头,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起了方志敏、上饶集中营、安源煤矿大罢工、南昌起义、井冈山会师…… 原来有几位因为车子一路颠簸、作呕要吐的学生,一时也忘记了晕车,参加进来热烈的议论…… 在我提议下,我们车厢里飞出了整齐的、响亮的歌声――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歌声传到了、也感染了前、后车辆。 一会儿,整个车队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歌声。 朝阳喷薄的歌声、激情如火的歌声!响起在红色的土地上,盘旋在绿水青山间! 2019年3月1日,写于上海锦秋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