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罗大经<<鹤林玉露>>,有这样一则笔记: 太学涛道斋有小池,忽一鸥飞来,容与甚久,一同舍生题诗云:“朝来池上有斯事,火急报与同舍知:昨夜雨余春水满,白鸥飞下立多时。” 太学,什么地方?国家最高学府,相当于我们的北大清华,我们想想那里面的学生都是国家的栋梁,都应该是头悬梁,锥刺股,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心无旁骛的学霸,他们居然会因为窗外的一只白鸥而如此惊喜并且还要把这份传递给所有的同学,难道他是学霸里的学渣? 闺中少妇李清照可以嗜酒,可以贪睡,可以睡个大懒觉起来,然后揉揉朦胧的睡眼,问卷帘人“昨夜风疏雨骤”,她的海棠可如旧?她的清闲生活有诗有酒还有花事。这样诗意朦胧,醉意朦胧的女人,可谓女人中有情有趣之人。 可是,太学里的男性高材生竟也因为一只白鸥而忘乎所以,估计好多人不会原谅他,他怎么能这样三心二意呢?放在现在那是罪不可赦,我是一名教师,我就了解,我们的学校制度,我们的管理理念是容许不了这样随便开小差而且哗众取宠的学生的,越是名校,越是无法容忍这样的学生。时间观念哪里去了?专心致志哪里去了?这样的例子无需我罗列,估计这二十年间上过重点中学的人应该领略过。 可是这个为一只白鸥而忘乎所以甚至呼朋引伴的太学生,穿越千年仍然能够打动我的心,一颗纯真未泯的童心,一份对自然美的敏锐,是多少人活得有声有色的精神装备。我们精神的大厦有无数间屋子留给了知识,留给了能力,留给了责任与道义,为什么不能留一间存放那一点点美与自由?我不想去知道这个太学生后来怎么样了?但我想,这样一个仍留存着童趣与率真的人,应该不会成为太冷血太无情的官蠹吧? 这个春天,有人说,最轻松的是老师,一个寒假拉橡皮筋一般拉成了两个月,还有学生,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们的学生看起来是比起以往高三百日冲刺的硝烟弥漫平静多了。唉,个中辛苦,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有家长说,我们高三孩子从早上6点半到晚上11点除了吃喝拉撒全在完成任务,网课,作业,背书背单词。有天我跟学生讲:“孩子们梅花开了啊!”她们一齐在群里回答:“老师啊,我们哪里有时间出大门啊?”是啊,哪里有空出门啊?我自己也是每日这个教师学习网站逛到那个学习网站,这个工作群转到那个工作群,勤汇报,开直播,看作业,日日是看手机电脑看到眼前开花。偶尔下楼去看花,也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式的。隔壁一个初二的孩子每天七节网课外加各式作业,常常也是到半夜,有两天熬到半夜总是咿咿呀呀地唱上一段,这大半夜的的确有点不合时宜,可是很快就原谅他了,这郁闷,不发泄还真不成啊!有一天,学校说不上网课,我跟孩子们说:“走出大门去吹吹风,三月的杨柳风啊!”“不了,我们不是只有80天了嘛?还有好多题要做呢!”嗯,谁说春天不是读书天了?谁说疫情耽误学习了? 我不知该为我们勤奋励志的学子感到愉快还是悲哀,但我真的特别羡慕这位太学生了,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名校学子,而是因为他生活的那个环境,还能让他有闲去看池上的白鸥,还有闲情吟点小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