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农村的岳母家,东北角有一个小小的闲园子。平日里寂静无人,刚满三岁半的小女儿,视其为乐园。每逢去岳母家,小女儿都喜欢跑那儿去玩。 园子的南面是人家房屋的水泥墙,墙后面,园子的西南角有一棵大杨树,将园子罩在一片绿荫下。园子里长满了杂草,灰灰菜居多,落了一地白花花、毛绒绒的杨花。 园子西边是一条水泥路,路上行人稀少,隔路有一道石头堰墙,堰墙由大小、厚薄、形状、横竖不一的石头砌成,单看这堵石头墙,就给人一种山区农村的印象。堰墙上边有一大门朝东的老宅,大概因为门朝东,又有树荫遮蔽,没经过烈日暴晒,大门上过年贴的对联还新如刚贴上去的样子,底色红艳,字迹乌黑,木头大门上贴着:“人财两旺、福寿双全”八个大字,两边门框上贴着一副对联:“门前接福福星照、院内招财财运来”,老宅大约无人居住,大门紧闭,从未见开过门,大门楼是石头墙基,上面是土墙,有几处墙皮脱落了,用泥巴打了几个补丁。园子东边是一些高高低低、丛杂的树木,有杨树、香椿树、柿子树、杏树、小榆树,小屋边还有一棵桃树,挂满了毛绒绒的、暗红的小桃子。 园子北面有一泥墙红瓦的小屋,小屋前有一散乱的石块、水泥板围成的一个圆形沙地,看样子是人家建房时搅拌水泥、砂灰的地方,里面有一些沙土。沙地边上有一棵老苦菜,枝枝桠桠的,叶子稀疏,一棵苦菜上开了有几十朵小黄花。女儿喜欢往那园子里跑,全是因为这片小小的沙地。在沙地上扒沙子、堆沙子是她的最爱,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哝哝,用沙子做“手抓饼”,还撒上“芝麻”、“果酱”。一会儿又抓起沙子四处扬。玩够了沙子,又从地上捡起一穗毛绒绒的杨花,用嘴一吹,雪白的杨花在空中乱飘,乐得女儿拍着手跳着脚地笑。 一阵凉风吹过,身心俱爽。苦菜花在风中摇曳,杨树上叶子哗哗作响。红屋顶上油光碧绿的柿子树叶在午后的阳光下金光闪闪。从树缝里隐隐传来远处马路上疾驰的汽车的噪音。远处的旷野里,一只布谷鸟在在“布―谷―、布―谷―”地啼叫,还有一只似乎是在空中飞着的四声杜鹃清脆、有节奏的叫声也从树梢的间隙里隐隐传来。女儿停下了手中的 “活”,专注地聆听这大自然的声音,欣喜地对我说:“爸爸,有只鸟在叫!” 之前我曾从手机上搜的“声音博物馆”里给她播放过各种鸟叫的声音。她大概惊讶地发现,怎么能在这里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不晓得这才是天然的大自然的声音。还有一只公鸡也悠长地啼鸣起来。正是:“昼闲人寂,听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耳根尽彻。”老宅子里的梧桐树上,叶子刚巴掌大,还没遮全树荫,稀疏地挂着些残败的梧桐花。几只小鸟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园子很小,只是普通的农村小园子,没有奇花异草,也不精致,却足可以屏蔽尘世的喧嚣。在此无紧急通知,无会议、检查、评比,不用汇报、自查、整改,也不用去跟着瞎操心什么国家大事,干着急上火却于人于己都无甚益处,更无需去理会某明星的绯闻轶事。此时此地,一切有用、无用的信息,都可置之不理。看着女儿玩得开心,自己也仿佛返回了童年。 现代人就是信息太多,忙得看不见大自然的美景,听不到大自然的声音。童年那些美好的记忆――春天绿油油的麦田、金黄的菜花、云霞般的杏花,夏天水里的蛙声与树上的蝉声,秋天棘子丛中的蝈蝈…,全然没有了。是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吗?也不见得。现在不是到处都在绿化、美化吗?老实说,花是多了,景区也多了,蛙、蝉和蝈蝈也还有,可是我,或者可以说我们,太忙了。主要是,心太忙了,忙得静不下心来,没有心思去看、去听,对大自然一切有生趣的东西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即使去旅游,也像有人追着屁股似的,急急火火,正如一个导游所形容的:“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拍照,回头一问啥也不知道”。这样的旅游,仔细想想又有啥意思。 没有一颗如小女儿那样纯净的、好奇的心,即使看到、听到了又怎样呢?怎能有那新奇的、兴奋的、令人怦然心动的感觉呢? 给自己的心灵留一个小小的园子吧,无需奢华、精致,只需累了能进去歇歇,让心灵得到片刻小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