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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百姓的人生况味

时间:2023-10-14来源:悦读文网 作者:吴宝三 点击:

赵总

已逾天命之年的赵副科长,为人正直,说话尖刻,喜欢调侃,上级主管领导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一直不得“烟”抽。干了多年,仍在林业局下属的物资科副职的岗位上原地踏步,冠以主持工作。对单位的这个三朝元老,大家都亲昵地称他“赵总副科长”,叫起来绕口,简称赵总,资历使然。赵总对几个助手常说,当官当副的,穿衣穿布的,我毕竟年龄大了,你们年轻人好好干!可是心里有时亦郁闷。每天下班回到家,一迈进门槛,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一岁半的小外孙天真活泼,谁都敢打,就是不敢打虎着脸一见望而生畏的这个姥爷。刚把孩子抱在怀里,姥姥赶忙夺了过来说:“快把孩子给我,看腿都吓哆嗦了。”

一日,分管物资口的领导的秘书打来电话,刘副局长下午去调研,在你们那吃午饭。物资科管后勤的副科长准备在饭店安排接待,赵总说,不必,在食堂吃吧!近中午,领导的小车到了,赵总说,先吃饭,刘局愿意与民同乐,尝尝我们食堂师傅的手艺。刘局说,对,不能公款请吃喝!这样吧,今天我请你们,算是我儿子结婚补办的喜酒。大家鄂然,这事不知道呀!刘局说,有规定,婚礼不能大操大办,没告诉你们,我分别请一请,在一起乐呵乐呵!还能说什么呢,午餐,班子成员悉数参加,赵总是单位带班的副科长,当然得参加。在一个饭店的雅间,刘局目不斜视,脱下上衣交给秘书,径直坐在主座。待大家落座后,刘局说,赵大哥还当副手呢?得考虑转正了!局长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赵总却有点不识抬举,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在场的人嘴上不说心里说,这老赵太不识时务了。

刘副局长礼贤下士,首先举杯,在座的人纷纷起立敬酒,恭维一番。这时,不知赵总怎么想的,一本正经道:“忽悠比赛告一段落!”大家面面相觑,场面尴尬,都为此举捏了一把汗。未曾料到,刘局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度地说:“老赵说得对呀,确实应该改一改!”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赵总一句话岂能改变酒桌局面,溢美之词依然,以表诚意。酒过三巡,老赵站起身来,端起手边的一杯茶水道,“我也表个态吧,以水带酒,敬大家!”刘局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尽管老赵心里有气,看不惯刘局长假模假样这一套,外交虽然取得胜利了,对自己也油然而生敬意,但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午餐散席后,管财务的副科长请示赵总,既然知道刘局的儿子结婚了,又喝了人家局长喜酒,总得“表示”一下,礼金现在给,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太少了拿不出手,请赵总批一万元,以物资科单位名义送给刘局,两全其美。赵总挥手道,打住,这事不商量了!

下午要下班了,老赵离开物资科,直奔林业局办公楼的刘局办公室。刘局听到敲门声,抬头一看,立刻明白其来意,破天荒站起身来让座,老赵遂将一个信封呈上。刘局漫不经心地拉开抽屉,顺手扔了进去,极其温和地对老赵说:“都是哥们儿,有啥事吱声。”赵总从来没见过刘局这般平易近人,“刘局长,我年纪也不小了,今天来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闻听此言,刘局以为他要谈职务的事,忙说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想着!赵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刘局写字台前,诚恳地说:“我说的话都在信里,不打扰领导了!”刘局长做梦也不会料到,刚才赵总递上去的信封,里面是3页16开打印纸,写信的人就是物资科这位赵总副科长,信的题目是《林业资源危困,物资供应的思路和几点措施》。

赵总离开刘局的办公室,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他迈着轻盈的脚步回到家里,蹲下身来笑容可掬地招呼小外孙。

说来也怪,小外孙不似往日,张着两只小手扑了过来,他一下子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然后问:“姥爷呢?”孩子用小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这位孩子他姥爷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似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老牛倌

靠山屯人对老牛倌尊称牛爷。屯里知道老牛倌叫什么名字的人不多,可一提起牛爷,男女老少无人不知。

20世纪80年代,他从部队军马场复员回乡,一直放牛,一放就是30多年。喜欢干这行,数年如一日,从未下过岗,这也够牛的啦!牛爷是屯里最老的党员,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党员得处处走在前头,入党为了啥不能忘!”他身体力行,不论党员还是群众,无不伸出大拇指。

牛爷平时寡言少语,一说起放牛经,顿时两眼放光,来了精神,话匣子一打开,一泻千里,一时半晌刹不住闸。

一年四季,每天天刚放亮,牛爷就把他养的大小六七头牛赶到草甸子或山边子去放。春天来了,老牛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吃草倒嚼,牛爷开始采野菜,常见的苣荬菜、婆婆丁、小根蒜不在话下,他采的山野菜尽是平常少见的,四季菜、猫爪子、山苞米,还有草蘑、扫帚蘑、雷窝子……他用一件雨衣包好,放在树根下荫凉的地方。放牛一回到家,一声吆喝:“分野菜了!”东邻给点儿,西舍给点儿,剩下一点儿所剩无几。“让大家尝尝鲜”,这是牛爷的口头禅,也是他几十年的习惯。到了冬天,大雪封门,牛照放不误,把牛群赶到野地里,让牛吃大地里割剩的秆稞。

牛爷有副好嗓子,不论春夏秋冬,一边放牛一边唱歌,越唱越好,绝对原生态,唱得最拿手的当属那首“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感情饱满,字正腔圆,连学校教音乐的老师都说,牛爷要是上中央电视台的“星光大道”或春晚,说不定能火一把!牛爷不以为然,不好意思道:“见笑了,我唱歌就是为了乐呵!”

牛爷还有一个爱好——喝酒,天天都喝。早上天还没放亮,他从炕上一骨碌爬起来,既不让家人为他做饭,也不开电灯,自己蹑手蹑脚弄点饭菜,从一个大塑料桶里倒上一碗低度白酒,有滋有味地喝将下去,然后赶牛上山。凉酒冷菜,牛爷竟没有落下毛病,儿子说,老爸有个坚实的胃,牛爷却说,乐呵能治百病。

似乎约定俗成,每当过年,牛爷家里都要杀一口肥猪,各家各户应邀派代表赴宴吃猪肉。这时的牛爷,神采飞扬,脸上笑开了花,那个乐呵劲儿就甭提了。他从箱子底儿找出平时舍不得喝的铁盒茉莉花茶,从炕柜里拿出平时从来不肯喝的瓶装好白酒,招待众乡亲。一边让酒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一年忙到头,大伙聚在一起,不容易,咱们日子好过了,就得多找乐呵!”

牛爷放牛离家不远,有时回来吃晌午饭,在路上常遇见屯里那个摇手摇车的残疾人,便与其家常里短的唠嗑。一日,牛爷顺路搭乘一台农用四轮子回屯里,半道突然让司机停车,司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牛爷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往大下坡奔跑。原来,那个残疾人摇着手摇车正准备爬坡,牛爷赶过去,从后面连人带车推上坡顶。开四轮子的小青年大惑不解,感慨道:“牛爷你咋啥心都操啊?”牛爷嘿嘿一笑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大家和睦相处,自己也乐呵!”

要说不乐呵的事,牛爷也有,那就是卖牛。小牛饲养成老牛,不卖也不行。买牛人牵着溜光水滑的老牛,老牛拧着不肯走。牛爷见状,爱抚地轻轻拍拍牛头,老牛仰脸见主人掉眼泪了,才依依不舍地迈动脚步,跟着买牛人乖乖地走了。牛爷一连难受了好几天,缓不过劲儿来。

不论屯里屯外,只要提起老牛倌,人人交口称赞,无一不说,不像有的人装横装牛,咱们牛爷,活得乐呵,那才叫牛!

一个有趣的农民工

八月仲秋,《文艺报》在中国作协雾灵山创作基地召开全国特约联络员会议,我作为黑龙江的代表应邀参加。

创作基地挂牌在燕山脚下的花果山庄,距北京150公里。山庄十分幽静,溪水汩汩,果树环绕,疑似孙悟空的花果山和猪八戒的高老庄强强联合打造的仙境。

会议结束那天,山庄老板用他的黑色奥迪车送我们几个作家回京,我们坐在车里等候司机。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长得挺帅的小伙拉开车门,坐在方向盘前发动车,咕捣了老半天,车钥匙插不进去,下车找来一个厨师打扮的中年胖男子,此人熟练地将车打着火,帅小伙又坐进驾驶室,将车子开出山门。我们不解地问,这位胖师傅是谁呀?帅小伙答道,蒸馒头的。我又问,你是干什么的?答曰,拌凉莱的。我们吃了一惊,都不是司机,这车如何坐得!交谈中得知,花果山庄饭店的后厨,都是来自安徽的农民工,而且是一个村的,胖子是他们的头头,这些人大都会开车,并有驾驶执照,有证的几乎都开过老板的车子接送客人。

一辆蓝色桑塔纳在前引路,我们乘坐的这辆车子跟在后面。行驶十几分钟,前车在县城加油站停下,从车里下来一位穿着时尚的女子,帅小伙告诉我们,这是老板的夫人,让在这加油。加油工拎着油枪走了过来,帅小伙问道,油箱在哪?加油工指了指后备箱,司机竟不知道油箱的位置,令人啼笑皆非。

车子上路了,我们一再叮嘱慢点开,坐上这样的车子恍若上了贼船。帅小伙看出来了,解释道,我开过四轮子、捷达,没开过奥迪,我有驾照没事,保证安全送你们到北京。我说,你当众问油箱在哪?我们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帅小伙说,我第一次到北京,在公共汽车上看见路两旁的仓买商店,问仓买是啥意思,声大了点,惹得全车人都看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就问呗!我们都笑了,他倒挺可爱。尽管如此,坐在车上仍不踏实,帅小伙笑了笑,用手轻轻敲打里程表,指针在时速60公里处上下摆动。

得知我是黑龙江人,帅小伙顿时来了精神,打开话匣子,讲述了一段他在哈尔滨的亲身经历。那年,东北雪下得特别大,我和同村的几个小伙伴,去哈尔滨看冰灯。那叫兆麟公园,冰灯美极了,好像走进天上的街市,真是大开眼界。第二天,一个人来到我曾经报考的哈尔滨工业大学,这是我心中的大学,能进去看一看,也算圆了我的梦。在大门口转悠了老半天,不敢进去,鼓足勇气和门卫说,登个记,让我进去转一圈吧,这么远来一趟不易。好话说了一大车,门卫说了两个字:不行!没有办法,只好绕着院墙转,见有个铁栏杆角门,就混了进去。我在校园里整整看了一头晌,也没看够,大学生们吃午饭了,我才依依不舍地转回大门口,见守卫室里有人,就进去了。我拿起出入登记簿,门卫问我干什么?我对他说,不是出入要登记吗,入门没登记,出门登个记吧!我是认真的,可差点把门卫的鼻子气歪,两眼瞪着我,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车上没有一个人笑,我不知道几个同行做何感想。可我在想,千千万万的农民工,告别土地,告别亲人,涌进繁华而陌生的都市,心里隐蔽太多的无奈。然而,他们之中有许许多多像帅小伙这样的青年,诚实而有趣,持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我的第一个下级

机关人事变动,让我这个年轻人去当老干部处处长。我有几分忐忑不安。这个职务倒不是胜任不了,主要因为这个处有位资历比我老得多的白科长。人们虽然都称其为科长,但实际上他干了几十年还是个主任科员。这次处长外派,他连个实职科长也未任上,对白科长来说,不啻是个沉重打击,心理岂能平衡?

果然,我和白科长见面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领导,你行呀!我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动。”我平静地说:“你是说我又跑又送,提拔重用?”白科长喝了一口茶,点燃一支烟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给自己鸣不平。”我在他对面坐下来,让其说说老干部处的基本情况,再看看老干部登记表,白科长慢声拉语地说:“也没啥可说的,登记表不知道压在哪儿啦,就二十来个人,你慢慢就熟悉了。”我欲发火,但还是耐着性子对他讲:“这样吧,你重新给每个人填一份登记表,尽快交给我。”一周过去了,白科长像没事人一样,喝茶看报,只字不提我交办的工作。我有点火了,问道:“登记表就是一天填写两个人,也该填完了吧?”白科长似在指导我工作,举着茶杯很认真地告诉我:“登记表不光填写姓名,还要填写性别什么的,不像你想那么简单。”真令我哭笑不得,想修理他几句,咽了咽吐沫,竟—句话也没说出来。

进行老干部家访,我带着白科长同行。一日误了饭时,我建议到路边一家快餐店吃午饭。正是饭口,人挺多,我俩分别找空位。不一会儿,白科长指着身边一位用餐老者,大声呼喊我:“过来吧!这老头儿快完啦!”这声惊呼,把周围用餐的人吓了一跳,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弄得我尴尬至极。用餐老者愤愤然,一边站起身来一边回敬白科长:“会不会说话,你才快完了呢!”白科长喃喃自语,这也不是照书本说话。

元旦将至,老干部党支部组织学习,传达单位年终总结和新一年的工作安排,我主持会,让白科长念印好的文字材料。白科长事先也没认真看打印稿,念得笨笨磕磕,结结巴巴,其中有一处念得实在不成样子。他念道:“贯彻中共中央文件精神,我们顶住了……”与会老干部愕然,面面相觑。白科长喝了一口茶,翻到下一页接着念,“不正之风”,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单位统一安排,机关各处(室)竞争上岗,竞聘副职。白科长找我谈话,中心思想是,他在机关干了30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这次竞聘弄不上副处长,怎么也得弄个副处级员。我对他说:“人事制度改革,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公开、公平、公正竞争啊!”白科长还真不含糊,做了竞争上岗准备,演讲材料写了七八页。

竞聘大会紧张有序地进行,最后一个上台演讲的是白科长,但见他迈着四方步走上台来,既没戴花镜,也没拿发言材料,大家以为他要脱稿演讲,一定是下了大功夫了。白科长环视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字一板地说:“各位,听了上面几位同志的演讲,我感慨万分。在机关工作,我体会,一是要能写字儿,二是要会办事儿,看来这两条我都不太行。就是平时打扑克,人家都嫌我出牌慢。”台下的人一阵大笑。白科长接着讲:“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宣布让贤了,退出竞争!”会场骤然间响起热烈的掌声,在一片掌声中,白科长真的拜拜啦!

李木匠

李师傅是七级木工。此公喜看书读报,谈古论今,却没上过学,这在年届花甲的同龄人中恐怕也不多见。13岁在木匠铺学手艺,16岁进工厂给师傅打下手,一步一步晋为七级工,技工级别八级封顶,仅一步之遥。那年,他在小兴安岭林区一个木材加工厂当工段长,管百十多号人。他常对人说:“我这个官,论级别是股级,可每月工资99元,相当于中级知识分子!我知足了。”人们渐渐淡忘了他的名字,他不愿意叫他段长,喜欢李木匠这个称谓。

我第一次和李木匠打交道是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我在工厂子弟校当老师,木材加工厂为学校加工了一批桌椅,让我带汽车运回来。从三层楼搬到一楼大门口,还要装上车码放好,人手少了不行,李木匠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农民工,讲好价钱,连搬带装,每人20元钱。楼上扛到楼下,又赶上秋老虎大热天,农民工干了一阵子不想干了,想撂挑子。李木匠见情势不妙,指着我和司机道,咱们仨帮着干,给他们每人再加10元钱。我和司机不大情愿,农民工听了精神为之一震,干劲倍增,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将车装好。领头的农民工招呼弟兄到荫凉地儿休息,几个人忽拉一下子围了过去;惟有一个人没走,用绳索拢车,我问他咋不过去领钱?这人答道:“这活儿你们帮我们干,还给加钱,不干利索就走人,与心有愧呀!”李木匠闻听此言,走了过来,拍着这人的肩膀说:“你愿意的话,明天到段里来上班,我录用你了!”在场的农民工以为耳朵出了毛病,面面相觑,好事没落到自己头上,一下子傻了眼。嗣后,李木匠问我:“搞改革,这么考察录用人才对不对?”我嘴上称是,心里却说:“你一个七级木匠,懂什么改革,还真把自己当成领导了!”

已近中午了,李木匠留我和司机吃饭,既然是关系单位,肯定上饭店餐一顿。万万没有料到,李木匠径直把我和司机领到职工食堂,对当班的老师傅说:“打点儿鸡蛋西红柿卤,下把挂面,给客人吃新煮的,早晨的剩面条给我热热就行了。”我哭笑不得,可人家一片诚意,我有何话可说!边吃边聊,我不无讥讽地称这顿饭吃得有汤有水,清政廉洁,李木匠十分认真地说:“你要真这么想,我这个段长,改日请你这个兴城老乡到家喝茅台。”

李木匠退休后,儿子把他从林区接到兴城老家养老,巧的是我和他成了邻居。他腿脚闲不住,东奔西走,一天不知干些啥。一日,忽对家人说:“我考察了一番,南大河边上有一片撂荒地,我打算在那栽树,盖两间房,再养点鸡鸭。”儿女不同意,老伴更是反对,有吃有喝,清福不享,何苦!李木匠急了,说了一句:“王八吃秤砣——铁心了,谁要再劝,我就把他从窗户扔出去!”无奈之下,家人让我开导开导他。我再清楚不过,李木匠认准的事,九个老牛也拉不回,我给他挂过两回电话,他也不打拢,也便自心下慢了。

一年之后,我去南大河看李木匠。两间简易泥土房,四周夹着秫秸篱笆,院子里一群小鸡在土里啄食。房子低矮,烟熏火燎,还不如单身跑腿子住的马架子。屋里冷冷清清,一碟咸菜几个馒头,散落在灶台上,玉米秸烧柴横七竖八地堆放在灶前。我禁不住打一个冷战。李木匠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指着门口一群小鸡笑道,“你看那只大芦花鸡,在河边草丛里下蛋抱窝,昨天领回一帮小鸡崽。一会儿我送你一筐鸡蛋带回去。”他用手指着窗外,两眼凝视绿油油的一大片树苗,喜形于色,“都是好品种,有杨树,银杏树,还有油松……”接着不无自豪地说,“三年后你再来看看,这里就是一片树林子。你说这算不算回报社会?”话听起来似乎有点那个,可是你得承认他讲得不错,我反问一句:“你这样生活觉得幸福吗?他脱口而出,我是山里人,想干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就是多栽树。老伴孩子总劝我,生活这么好不享受,干嘛找罪受?我品了,遭点儿罪算个啥,只要心里头乐呵,就是幸福!”

此刻,我对李木匠刮目相看,这是一个不忘初心,热爱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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