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地·播种

随着玉米收了、杆挖了，施完底肥，过了寒露，就该到种麦子的时候。

父亲吆上牛，套上放有犁、麦种、斗等时用农具的架子车，我跟在后面。到了地畔，父亲卸下农具，套上犁，我牵着牛开始犁地。随着犁铧，深褐色肥沃的湿土翻向两边。牛甩着尾巴矫健稳实地拉着犁铧，时而发出哞叫。父亲一手扶犁，一手执着长鞭。犁地讲究技术，必须一犁挨着一犁，接下来就是用铁齿做的凿子凿地，将翻出的土块凿碎。这才开始撒种，父亲将麦种倒在斗里，从地头开始，抓起一把种孑向前边走边撒，抛撒的麦粒形成一道道均匀弧线，后来我上初中，才知道那叫抛物线。撒完种孑，父亲给牛套上用藤条编成的耱，让我坐在上边，顺着麦种播撒的地方开始耱地。几个回合，地被耱的平平整整，麦种完全被遮盖。父亲卸下耱，让我看着牛，他倒了倒鞋里面的土，坐在一只鞋上，掏出烟锅烟袋，装上旱烟末子点燃，望着平整细碎的土地，他深深地吸上一口，拧紧的眉头渐渐地舒展。

夕阳静静地照着大地，牛甩着尾巴悠闲地吃着草……好多年过去了，这个场景依旧出现在我的脑海，亲切而感动

抽穗·扬花

窝了一冬的麦苗儿卯足了劲儿，刚一解冻，就欣欣然地舒展开嫩嫩的枝叶，在春雨的滋润下，嗖嗖地往上窜，一天一个样。如果这个时候，走到田地，你仔细聆听，你就会听见它拔节的声音。几天功夫，就到了抽穗扬花的时节，有经验的农人提醒麦起身了，千万不能拔草伤苗。迎着和煦的春风，嫩嫩纤细的麦穗从枝叶间伸着摇摇晃晃的长颈，爬满了粉黄如小虫一样的花粉。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下雨，农人在心里祈祷着。风一吹麦穗唰唰地摆动，那是抑制不住的喜悦。5天过后，花粉的颜色渐渐变得褐黄，扬花的时节过去了。

麦苗的枝杆粗壮颜色成了深绿，麦穗开始坐浆。这时候，能下一场大雨，那才叫天遂人愿大快人心。麦粒如嗷嗷待哺的婴儿，大口大口地吮吸着自然界甘甜的乳汁。坐满浆的麦粒，滚圆可爱，整个田野散发着甜丝丝香喷喷的麦香。

农人笑咪咪地站在地头，倾听着大自然优美和谐的天籁，心里盘算着，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龙口·夺食

在黄鹂鸟的催促声中，麦子一天天变黄了。

农人开始为收割麦子做准备了。家家户户光场。有牛的套上犁，将收了的油菜籽地犁了，不厌其烦挑着水，一遍一遍浇透，用碌碡碾瓷实平整，如同一面镜子般光洁，反复叮嘱家里小孩不要在场上乱跑，生怕将场踩得坑坑洼洼。

场光好了，麦子也黄了，该到收割的时候。夏风阵阵，金浪滚滚，麦子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农人的心焦了，开始“龙口夺食”大战，大人小孩老人全家上，割的割、拉的拉、晒的晒。是的，父亲的辛苦，我亲眼目睹。为了不让成熟的麦粒掉在地里，他借着月光收割着麦子，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大片的麦子被他割倒在地，他好像不知疲惫，浑身是劲，割完了这片又去割那片。这时候，我们最怕下雨。麦子的寿命很短，一遇雨就会发芽，如果不抓紧收割，麦子就会烂在地里，一年的辛苦就白搭了。望着一眼不到头的麦子，再看看阴云布满的天空，我和大人一样犯愁了。父亲二话不说，领着我们就往场上跑，赶紧搭麦摞。迎着豆大的雨点，我们递麦捆父亲搭，稍跟不上，就挨父亲一顿训斥。麦摞要搭得紧凑、整齐，麦秆朝外麦穗朝里，防止雨水灌进麦子发霉。有时候，麦摞刚搭起，天放晴了，耀眼的光芒穿过乌云直射下来，又开始准备拆摞。折腾来折腾去。

麦捆晒干，接着是碾场、收场、扬场。挑选一个好日头，叫上左邻右舍，将麦捆拆开摊在场上，等到中午时分，开上套着碌碡的拖拉机转圈碾。大人们拿着木叉翻场，将碾的一面翻到下面，等拖拉机碾翻了后的场。碾完场，开始收场。把麦秆挑在一边，将麦糠推成一堆。父亲是扬场把式。吃罢晚饭，他准备好木锨和扫帚，抽上一锅旱烟，坐在鞋子上，耐心地等待着风。风往往来的时候是后半夜，父亲弓着前腿，月光下，他抡起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吃着雪白的蒸馍，蘸着油汪汪红亮亮的辣子汁，那种幸福、自豪感油然而生，所有的艰辛和劳累瞬间都觉得值了！

赵华：笔名秋水无痕。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