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一过,总感觉日子一天比一天短了,白天就显得愈加短促,太阳常常斜着庸懒的目光,拖着长长的影子,沿着天边往前匆匆赶路。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冬天的傍晚,与家人静坐在屋子里,星星一样有一点点亮的煤油灯,放在一张方桌上,屋里光线有些暗淡,火堆上面烤着几片紫米做的粑粑,火堆下则埋着几个洋芋,一小碟蜂蜜放在火堆旁的小木凳上。 待粑粑与洋芋熟了,我就会把放着一小碟蜂蜜的小木凳拉到自己身边,首先尝尝紫米粑粑蘸蜂蜜的美味。那时家里我最小,家里人什么都让着我,谁也不会与我争。 多年以后我还会记起这样的一个个冬天,一家人围着火堆,屋里柴禾在啪啪地燃烧着,火堆里炭火通红,我的手和脸都烤得发烫了,寒风从看不见的门缝里吹进来,而脊背却依旧凉飕飕的。记得少年时刚刚起床的时候,那种寒风刺骨的感觉,似乎要将我从上到下撕裂,而不时拍打在我脸上的风,特别地冷,就忍不住用双手搓热后去暖和,但总是无济于事,手上的温度总会被脸上的冷淹没。 冬至过后,天冷了,屋里的玻璃上有时就会有窗花,窗花分布着各种形状,有的像一朵雪花、有的像一棵树的枝枝蔓蔓,有的像一只小猫,或像一只小马。记得许多时候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看着朦朦胧胧的窗花,缩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瑟瑟的冬风扫尽秋天的一片片落叶,日子一天天渐冷,凛冽的寒风不知不觉就将秋季卷走了,初寒的霜冻就慢慢凝结成了冬天。冬天给人们的感觉是寒冷,是凛冽,冬天特有的一些空落落的画面,让绝大多数的人对冬天都没有什么好感。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冬天是越来越暖了,就连北方的雪也是越下越少了,于是,人们便从心灵深处产生了一种渴望,渴望有雪的冬天。雪在我生活的地方是很少见到的,甚至十数年都难得一见,可谓稀客中的稀客。雪像柳絮一样的飘着,像芦花一样飘着,像蒲公英一样轻轻盈盈飘着,我想我是最喜欢雪的。 是冬天把真实和本色还给自然,迎风独立的大树,脱尽了肥绿蓊郁叶子的遮蔽,交错的枝杆构成了大树真实面目,变得简洁而精干。漫天的寒风呼啸折腾累了之后,雪就成了冬日这萧瑟风景中的点睛之笔,冬的田野就象一幅棱角分明的版画,山山卯卯,沟沟岔岔,树木房屋,高楼茅舍,城市乡村,一阵阴霾之后,雪就义无反顾地无拘无束地坠落下来,雪总以自己纯洁的身躯掩藏世间的肮脏与丑陋,把世间一切的凸凹不平填充,不论是丑的美的,高贵的还是低贱的,放眼四野,雪的世界是同样的装扮,同样的晶莹剔透,世界一下子变得柔美而高贵。 风总是季节的信者,雪却是冬天的音符,雪的外衣就是世界最迷惑人的装扮,银装素裹装扮了外表无垠的美丽。满天飘洒的雪花,总把冬的歌曲谱写成曲线柔和的乐章,让呼啸的西北风尽情地抒怀,撒着欢独自在原野上痴狂。室内有空调的温度,有那么一瞬间可以让人忘了屋外的寒风。但是,窗外的雾气还是那么清晰可见,那布满窗子上的水雾,以至于虽看不见窗外的景色,却能用心感知外面的世界。 常听人说,冬天已经来临,春天就不会太远。很快,冬天的日子就会被赶到年关,人们又会奔忙于市井之间,布置年货,把又一年的日子赶制得红红火火。冬雪过后,雪化了,多少朽木腐土腐败龌蹉终将暴露出来,人性的某些虚妄就会显露,阳光最终会还原被暂时掩盖的一切,一场冬雪,纯洁的是大地上星星点点的目光。 无论你多么不喜欢寒冷的冬季,都无法抹去冬季曾在我们生命之中刻下的记忆。经历过一个冬天的昏睡,死板着脸的人们,惊喜地发现自己还会在阳光下渐渐苏醒。尽管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冬天消融的速度依旧让我感到惊奇,不经意间发现,春来了,春天从冬眠中悄然苏醒过来。当春携着她固有的温煦与热情,潮一样涌来时,一切都象睡醒了似的,欣欣然张开了眼。春,是一拱彰显着生命神奇的画廊,河岸一片片的柳叶掀开了春天的第一篇乐章,路旁桑树的芽苞挺起了小肚子,山中一朵朵灿烂的桃花映红了山崖,草地一丛丛的嫩草装扮了碧绿的梦幻,田间一声声的蛙鸣拉开了春耕的序幕。 就在这个暮冬时节,我被一股暖暖的溪流滋润,迷茫中有一种希冀在唤醒着记忆中残留的春潮,感觉蛛丝一样的光线,密密麻麻地纵横在视野里。这时,我尝试用岁月的犁铧剪开泥土板结的记忆。有时候感觉,冬天很深很长,总以为踮起脚尖会离春天更近一些,殊不知遥远的春天根本没注意到你。但我知道,在山野、在小溪、在田边地角,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春天将在冬眠中悄悄地醒来。 在暮冬,我常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我一直卯足了劲在呼唤与找寻生命中的原动力,寻觅一种柔和灵动感觉,充满期待地构思烂漫时光,我试着将蓝色的天与闪烁的星混淆,试着将刺眼的光与暗黑的夜相融合。而过往,我的日子是一张空白纸,命运瞪着箭簇一样的厉眼,迷茫凄怆总没看见鲜花,总听到冬天的敲门声,看到的是秋后的落叶。而就在这个冬天的尾端,迷茫中,我看到了一双春天的眼睛在我的眼前闪烁,我想,我是很想捕获这双眼睛的,这双闪着春天一样的奇异眼神。 春天,你一定是我最痴心的朋友,你用萌动的微绿,用一种温润的情绪浸润着我的希冀。春天里,季节脱去了冬的臃肿,山变绿,水澄澈,一片生机盎然,人也变得精神抖擞眉头舒展。春天的消息开始在四处悄无声息弥散着的时候,恬静的春风,从山峦的缝隙里吹来,我总有一种想出门旅行的冲动。 春,绝对是一桢浸染着生命之色的画布,当春带着她特有的新绿与温煦,海潮一样漫来时,我会闭上眼睛,感觉春缓慢游动的光线,感觉那丝丝缕缕的绿意慢慢从草丛浸润到整个大地。轻轻的,在春天的第一个清晨,我会用一份久远的痴情与深深的眷恋,跨过春天的第一个门槛,用一行轻快的足音,摇醒春风中那个沉醉多年的梦,唤醒自己内心深处沉睡了多年的激情。春天里的每一个日子,我都会麦苗般依偎在阳光煦暖的怀里,让储蓄了一个冬的思念,在拔节分孽的阵痛中,一天天感受我所宠爱的春天。 终于有一天,我看到高山上冰雪消融,山岗上流水潺潺,一瞬间的心动,导致我尘封的心也豁然开朗。在时光的流动中,我感觉到地气上升,看到大地上的冬小麦苗开始泛青,树木都在孕育着自己的秘密,枝条开始变得柔嫩,花苞、叶苞渐渐显而易见,丝丝缕缕的绿意不知不觉在视野里扩展开来,无处不在的小草小花也在不知不觉间为初春描眉。初春时节,不时有北方的冷空气来袭,气候就时寒时暖,而大自然中春的气息就一天比一天清晰,一天比一天浓烈,气候一天比一天让人喜悦。 现在,我学会了在春天回忆与微笑,每每夜晚躺在温馨的床上,或者电视节目一个让人动情的画面,我都会回忆起一个个春天般的微笑,我还会在梦中笑出声来,醒来绝对还会傻傻地楞上一会儿。 记得与梦中人相遇的那一年,早春分外温暖,大自然从倦怠的冬眠中苏醒过来,揉着还不曾清醒依旧睡意朦胧的眼睑,伸了伸懒汉般的身子就走进春天。有一天我们一起到了一个不出名的小湖,我们走过堤坝,沿坝缝滋长的草还是一片苍黄,杜鹃花树与山橄榄树组合成的图案显得有些杂乱,许多萎枯的树正待长出新芽,大自然还显得一片落寞与凄清。临水的木质台阶光滑而幽亮,风吹雨打后,阶上的深红漆面已经开始剥落或空鼓,幽绿的苔痕清晰可辨,岁月的侵蚀可以说是毫不留情。 有时候,我感觉幸福来得很突兀,真实又很难将其割舍,总想闭上眼睛,感味这股春潮在我体内的缓缓流动。偶尔睁开眼睛,再一次看到那棵春风中的杨柳,羽翼丰满,身姿绰约如飞天。风中的杨柳摇摆着轻盈的胳膊,轻轻地弹奏着涌动的春潮曲,是那样的风情和飘逸。我看到眼前幻动的影子,时而安静若出击前的猛狮,时而又动若鹰击长空的英姿,眼神总是那么的自信和坚定,柔弱中的刚毅透在那油绿绿的外衣上躯干里,性情泾渭分明,个性无限张扬,一切的源动力都出于春天生命中那特有的原始冲动。 就在这个早春,我追寻着早春的足迹与气息,走上原野,寻觅春发表在原野里星星点点的诗文,捡拾起那些散落在小溪边的画稿。 简介:曾用笔名:雪克、流水,曾于《人民文学》《民族文学》《鸭绿江》《诗歌报月刊》《词刊》《中国诗人》《读者》《作品》《中国湿地》《滇池》《边疆文学》《四川文学》《散文诗》《世界诗人》《青春》台湾《葡萄园诗刊》《创世纪诗刊》《心脏诗刊》香港《大公报》《文汇报》《中国文学》《文萃》德国《欧华导报》澳门《澳门月刊》美国《新大陆》《品杂志》等数百种刊物发表作品,有诗集《北回归线上阳光》等出版。有作品译成英、德等国文字。曾任云南省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普洱市作协理事、墨江县文联主席。诗歌《泸沽湖畔》获首届雁翼诗歌群雁奖。著有长篇小说《隐形按摩师》《茶马大院》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