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 鹿》 你有时候会看见一个词语:驼鹿 你没有见过那种真正的事物:驼鹿 在一场弥漫山谷的晨雾中 驼鹿若有若无
有时候驼鹿从远处向你走来 一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一只鹿角出现在你的身旁 有时候驼鹿低下头,啃着地上的草叶 只有风吹动地上的草叶簌簌作响
你念着:驼鹿,在你的心里 你写下:驼鹿,在一张唯一的白纸上 黑色的驼鹿 悄无声息的驼鹿
你让驼鹿一跃,跳过躺卧的溪流 你的心跟着一跃,让驼鹿跳下它的悬崖
一小团坚强的火 一个漫长的冬天 一行夜里踩在雪地上的 你认不出的蹄印
一个细小的颗粒,向前移动,推动
《黄 隼》 短嘴黄隼 把整个临沂市都当作它的家 像一支箭在云层下游弋 有时穿入云端 短而宽的角喙扑向其他的鸟儿 或者垂下另外两只更为凶狠的钩子 掠向那些在地面上奔逃的猎物 它被称为猛禽、意念,或者是 秋日的游击将军、无家可归的猎手 或是天空的分割者 带着一只挣扎哀嚎的狐狸 在人们的仰视中向山巅飞去 它把它的巢筑得最大,带着力和旋风 笼罩整个华北平原的荒野和临沂市
《鹅》 有时,牧鹅人会把那些鹅赶到一片荒地里去 它们边走边低头嘬掉那些草叶,他们数数 那些白色的宽背,然后走到荒地的尽头 坐着等待鹅群,将草地洗劫一空
会将那些鹅吆喝着往前驱赶,上去给大地 推上一把,想让它转动得更快一些,但它们并不理会 那些鹅,充满了无边的野心,只有现在 毫不留意光阴的边际,周围都是鹅在割草
它们与其他的鹅群隔着崇山峻岭,但发出同一种声音 不停地走路,试图将地里所有的草收割殆尽 他们知道那些草吃掉了还会重生,那些鹅 在慢慢往前推进,知道它们是在替人类耗尽时光,而草永远愿意
《雕 枭》 满足于自己长远的目光和阔大的脸 散缀的斑点和秋日的树叶融为一体 一只雕枭,依靠自身的羽毛和肤色 稳稳地蹲在树杈上 半睁的眼意味着黑夜还未到来 收缩的身体还沉浸在一个舒缓的睡眠 但在落日后,它将无声地一跃而起 随着起伏的河川,俯行于黑色的大地 它将以深度的视力和坚强的喙钩 将隐藏的猎物从斑影中向上捕起 它是我的一位邻居,像一位 屏足了勇气的圣人,它凝视着一切,怀疑一切 它将会在黎明前返身,将那些光亮的谎言抛在身后 它从不违心,挚爱真实 无数世纪以来,它把灵魂和思想 带在它黄色的眼睛中 它是我的一位故知,那只黑夜中的雕枭
《刺 猬》 我跟着一只刺猬走路 它孤身一人,走在草丛中 它在寻找吃的,草叶遮盖了一切 它回过头来看着我
它的眼神是那样的幽凄 仿佛在等我说些什么 我想举手做点什么 但我知道,面对永恒的心灵 我什么也做不了
幽凄是这个世界的 基本表情 刺猬只能这样幽凄地看着我 在草丛里走它的路 我遇见一只刺猬 随它走完一小段路 我也不能去赞美或应答 一颗没入草丛的心 只能这样无奈地跟着它
《一片林地》 雪后的林地上 也会有一些慢走的动物 它们从一棵树,绕着 走向另一棵树
林子里已经没有一个桃子 树上还挂着一些 风干的桃胶 它们想得到那奇异的食物
它们有的振翅一跃 有的是慢慢爬上树去 有的像人一样站起来 用有力的爪子抓住
偶尔,有那么几秒 它们会仰起头沉思 更多的是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整个夜晚都要站在那里
它们在那林地里活着 勉强地度过寒冬 与那些枯枝败叶为伍 把家安在林子的偏僻处
它们等着地上的雪全部解冻 树上再也没有那些 坚硬的树脂,就要再次翻开地面 到松暖的泥土下觅食
它们捱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早就知道那林子的深处 到底有多么薄瘠与静寂 一起依赖着那块无人之地
那些果农在春天把那些桃树 一棵一棵,深深植入 砾石与砾石之间粗糙的缝隙 它们一年一年,饿着,坚守着那冰冷的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