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 蝣》 甚至都没有嘴,成年后的幻影 仅仅是一天:或者只有几个小时 完美的自我封闭从漫长中苏醒 但脱壳而出的是它延续了的短视 尽管有着精巧的躯体御风而行 它的流畅和透明,它的渺小和飘舞 朝生暮死,这生之舞蹈 完成一个循环,消亡,带着这羽翼 似乎炫耀于它的舞技—— 数克的蛋白质,却在灵动中感知 这个世界的广大。如果夕光 倒映着我的脸庞,从它转瞬即逝的 颤抖中,它,低于尘埃,我低于它 这一日的天使,呵,命运的轨迹! 它有全部的奉献和消耗 像我们被拉长了的时日,我们 缓慢的衰老(相对于它) 我们缓慢的黑暗(趋向于光) 在长日将尽之前,它坠落 消失,而我们将在太阳升起时醒来 《麻 雀》 它有它的高度,正如它的空间 在屋檐和电线之间绽放出一树的鸣啭 人与人的边缘,昼夜的过渡 它把我们降低到了局促之地 但它小小的身体是开阔的 装着自己的山水和国度,它 是自己的殿堂—— 致敬于这些循环中的 肺腑,用来呼吸,用来消化 用来支撑它在空隙之中的隐匿 它的鸣叫并不圆润,这暴躁的鸟儿 投飞于敞开的窗户:迷途? 呵,只是途穷,被玻璃透过的光线 所蒙蔽,它撞击、撞击—— 重复撞击着,另一个自己 玻璃中的影子,命运之幻术 这远和近的传递,里和外的互通 直到它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耷拉在地上,引起我的关注 这微茫身体里的倔强,一枚钉子 就像聒噪中的鸣叫,不再挣扎 眼睛中依然包裹着风和食物 《猫》 披着皮毛的精灵? 从看不见的地方递过它的眼神 深不可测,或仅仅是对生活的轻视 它迈着孤独之步,在夜色的间隙 讨好于行人的恍惚微笑中 得到,或者失去?它是警惕的 并不想亲近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它抛弃了孤独的本质 像是夜色走动时的声音 能够听到黑暗的重量:它逡巡 在街道和草地的边缘里 在饱和饿的闪念中,在黎明和黄昏 来回的摇摆间:它是一枚钟摆 指向我们内心的虚无和厌恶 从没有一个地址值得记忆 也从无一只老虎捉住了我们的梦 那些我们看不见的事物 在它柔软脚步的潮水里,正如它 偶尔抬头看见的明月 那种哭泣般对于生命的礼赞 讨好这样的欲望?山峰般起伏着 树冠的影子,自己饲养自己 甚至于它形成我凝视中的虚掩之门 《鸳 鸯》 在湖中它们如此悠闲,似乎 不会受到惊吓。而野鸭在远处的湖面上 有着展翅的模样,不像它们的羞怯 这些美丽的鸟儿,爱情的符号 虽然我们知道它们并不忠贞 羽毛下的血肉起伏着见异思迁 这笨拙而优雅的模样,绅士般的 顾影自怜。在荷叶和荷花的间隙里 它们能够认出彼此的昨日? 鸭步蹒跚,小鸳鸯如影随形 它们遗传了生物学中的细节 相互照见,在觅食和求偶时却又争强好胜 和我们看到的大多数鸟儿一样 不聪明,也没有更愚蠢 但我们赞美它们,好像那小小的头颅里 藏着我们所期待的风暴 藏着我们的火焰,藏着我们的小人儿: 它得不到那简单到清澈可见的事物 《小燕尾鸟》 不断摇摆的尾巴,小小的礼貌 出于动物本能的一种姿态 炫耀?或仅仅是笨拙中的表达 像它叫声里藏着的森林 剪去一阵阵风,这雀鸟的喜悦 和我的喜悦是否一样?肉体 能够感知到的这些,在密林之间 它遵循于果腹和饥饿 从清澈的水面上一掠而过 它有点水的心?恍若 一道轻微而不被注意的光 但我看见,在岩石之上 它婉转召唤着那看不见的同伴: 隐形伴侣,它的灵魂有几克 是否比我的更加深邃? 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它没入山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