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山》 新月生于天山,被天山的积雪照亮。 苍茫云海之间,透过舷窗,我望着 绵延数千里的群山, 我崎岖漫长的奔月之路到了尽头。 《一块新疆黑菊花石》 上午,在阿克苏河、和田河、 叶尔羌河汇流成塔里木河处, 朱夏楠捡到一块新疆黑菊花石—— 这是天山南麓潜心修行 渐成美玉的石头, 班超马踏飞燕时溅起的石头, 就是这块石头,玄奘当年掷入流水 以示西行决心, 它在河水里漂浮了1300多年—— 这块非凡的石头, 两天后,来到杭州, 跟那些来自武当山、雁荡山、泰山、 黄山的石头同处一室, 深夜听着梅雨陪我读《草原帝国》…… 《在肖夹克,望和田河》 发源于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的 无数河流, 而今唯有这和田河。 夏季,孤身只影 穿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一路把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的 雪水和美玉带向人间。 我不远万里前来, 只为了在和田河的流水里 照一照镜子。 在喀尔墩村 离开塔里木大学, 我们去看行洪的塔里木河, 傍晚,来到托喀依乡 喀尔墩村一户农家小院。 葡萄架下,我们吃羊肉, 望星空,喝托木尔峰和慕萨莱思。 酒,在我脸上写满吐火罗文, 酒把我带向后院盛开的向日葵, 酒后,我现了原形: 一位摩揭陀国那烂陀寺的僧侣, 以说服突厥人 信奉佛教为毕生愿望。 “波罗颇迦罗蜜多罗”, 远处有人喊我的名字, 远处,是耗尽我一生的 浩瀚沙漠。 今夜的喀尔墩村 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一滴雨水。 《西域纪行》 我来到了史书记载的飞沙雨石之绝域。 我把在江南写下的两本诗集 投入塔里木河, 浑浊的流水很快把它们翻译成突厥语: 一阵马鸣。 克孜尔千佛洞第28号石窟 筑巢的那只燕子, 前世是一位和亲的公主。 当托木尔峰的雪水源源不绝流进酒杯, 我们谈起万里之外的中原。 《龟兹古渡》 渡河, 玄奘西游天竺, 鸠摩罗什东去中原, 而我这疲倦的外乡人 只想在库车河边 在热烈的热斯坦老街住下来。 看落日照耀街头三轮车上的冰块; 爱上一个塔塔尔族女孩; 跟随这位名叫阿西木的老者 漫游塔里木盆地, 向他学习如何遗忘, 如何做一个快乐的人, 如何用青草和红柳 在小毛驴的耳朵上写诗, 直到梦中,库车,像一颗露珠, 在清晨,在天山下闪烁。 《伎乐飞天图》 深夜,库车大寺边一座长着苹果树 和樱桃树的庭院, 那位名叫艾丽古丽的塔塔尔族姑娘 为我们端来新鲜的小白杏。 樱桃树下,我们听小院的主人 评说玄奘和鸠摩罗什, 远处的库车河传来浩大的诵经声。 最动人的时刻, 青蓝衣裳,艾丽古丽走到苹果树下, 开始跳舞, 一幅古老的伎乐飞天图, 来自克孜尔千佛洞第30窟。 塔塔尔族姑娘都是天生的舞者, 她们的快乐 就像喀喇昆仑山的雪水。 深夜,当艾丽古丽苹果树下跳舞的时候, 我几乎爱上了她, 临别,我想赠她一把箜篌…… 《喀尔坎特大草原遇伊犁天马》 那时我们年轻,整天东奔西跑。 伊宁到昭苏的路上, 我们喝掉了56瓶伊力老窖, 我们唱歌, 我们大笑着掉眼泪, 我们伸长了脖子走进乌孙古国, 乜斜着眼远望哈萨克斯坦。 喀尔坎特大草原, 一群马, 狂风烈火,呼啸而过。 那一刻,我们热血奔腾,酒意全消, 那一刻,我们突然明白: 长年我们东奔西跑, 无非是想就地打一个滚, 站起身,成为一匹伊犁天马, 跟它们一起骄傲地吃草。 《伊犁,祭三舅》 很小的时候,我读到母亲写给你的信。 少女的天真。 每当日子困窘到烧雪, 她就遥想丰衣足食的伊犁,就用缝衣针 挑亮煤油灯,斗室大放光明。 三十多年后,我第一次见到的,却是 白杨下你的长满了野蒿、琵琶柴的小土坟, 一条老狗,两个怯生生的表妹…… 飞廉,河南项城人,著有诗集《不可有悲哀》《捕风与雕龙》,与友人创办民刊《野外》《诗建设》,现居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