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绘画、诗，它们之本质都差不多，仅是外在的形式有所不同罢了。有的是运用色彩，有的是运用声音，有的是运用文字，但凡属杰作，它们达到的意境和表达的思想、要求的艺术高度和浓度，都应该是一样的。

李白和杜甫兴趣非常广泛，他们对其他艺术门类肯定是心向往之，而且体验多多。他们也写了很多这样题材的诗文。杜甫不止一首诗写到了画家画马：马是如何的好，大宛马，就是书上讲的“汗血宝马”；也有写剑艺和书法的。李白也同样如此。就诗中看，李白是一个爱唱的人，他喝过酒高兴起来就要边舞边唱。

其实音乐和诗有一些很相像的东西，无论是现代诗还是古诗。古诗从声韵上看更接近于歌，但这里说的音乐性是更为内在的气质和韵律。李白与杜甫一些好的诗篇，给我们阅读者留下的想象、主题、意味等等，已经远远超出了直观的字面呈现。我们可以沿着诗人所营造的那个境界无限地想象下去——诗意绝不是依照一个个汉字对号入座的，而像倾听音乐，要根据音响的描绘和指引，蹚向无限的遥远。我们在心中合成和完成的那种境界和思想，会通向一个深邃的远方。好诗应该有这样的功能，我们单纯从它的节奏美、音乐美，甚至是它的汉字组合中，也能走得相当遥远。

那些没有想象力感悟力的读者，往往是按照具体的文字去对号入座的，一旦离开具体的“座”，他们就茫然失措了。诗意和音乐之声一样，最终是要飘到高空和宇宙间的，要让人在冥想悠思中去“相期邈云汉”的。

艺术是极其神秘的。它的神秘在于不能直观地和文字、和它的表达系统、符号系统达成直接的谅解。我们不能够仅仅满足于找到它的直接对应关系，而应该通过这些符号的组合去感受更多，找到它们与意象之间的间接关系，找到那些不可言喻的部分——从实在之境到虚无之境。我们这时候也许会失去准确表达的词汇，但心里的感受是充盈饱满的，这就是所谓的“陶醉”。

音乐、绘画和文学都是这样的。那种虚无是洋溢在有限的篇章、有形的物质之外的，在这个境域之外、境象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在那里弥漫和飞扬。这些东西就是艺术最了不起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