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冲,1983年生于河北玉田。2008年开始在《当代》《人民文学》《长城》《山花》等期刊杂志发表小说,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男人三十》《微生活》《原生家庭》等,中短篇小说集《没事就好》,多篇作品被《中篇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转载。曾获第二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长篇小说佳作奖,2017年度广西文学奖。为河北文学院第十四届、十五届、十六届签约作家。 人约黄昏后 ◇◆ 焦 冲 1 小陈从一个月前开始每周两次到陆欣雨家打扫卫生,陆欣雨对小陈的服务态度和服务质量颇为满意。之前的那些保洁阿姨普遍年龄偏大,不仅服务意识差,且因这行做得太久反而学会偷懒耍滑,往往只把明面上扫一扫抹一抹,几乎称得上敷衍了事。小陈却很认真,极有耐心,不留任何死角,而且每次都会将物品各归其位(难得她刚做过两三次就记得了那些玩意本来的位置),码放得工工整整,那种对工作的极度负责简直让人怀疑她患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看得出来,她很需要这份工作,生怕出了差错而造成经济上的损失或是丢了差事,因此才小心翼翼、尽心尽力,所以每次结束后,陆欣雨往往会额外打赏她三五十块,权当小费。眼下,她正坐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觑着小陈打扫客厅,不时和她扯上几句闲话。通过以往三言两语的交谈,她得知小陈的老家在河北,来北京还不到半年,她老公比她来得早,在一家健身房做教练。他们有两个孩子,儿子上三年级,女儿还在幼儿园大班,夫妻俩来北京就是想多赚点钱,为了孩子以后能上得起一个好点的中学。 陆欣雨正刷着某款视频软件,那上面有很多在乡下自主创业的年轻人,看起来积极、亢奋、充满正能量,于是她随口问小陈,你以前在老家做什么?小陈侧头瞟了一眼陆欣雨,旋即继续擦着茶几腿儿道,在服装厂上班。陆欣雨道,钱多吗?小陈道,和现在差不多,就是经常加班,一坐就是十二个点,颈椎疼得受不了。陆欣雨道,服装厂都那样,可北京消费那么高,你剩不下几个钱吧?小陈道,老公工作忙,没空三天两头往家跑。陆欣雨心头一动,望着小陈脑后那根粗壮的马尾辫,别有意味地说,他是舍不得把你一个人留在老家吧,你这么年轻,人又漂亮。小陈听出了陆欣雨的弦外音,并不觉得不好意思,一副没心没肺的口吻道,嗐,才不是,别看我俩都在北京,可还是各住各的,一周能见上两次面不错了。陆欣雨不解道,为什么不搬出来一块儿住?小陈道,省钱,北京的房租太贵了,等以后赚得多了再一块儿租个单间。陆欣雨哦了一声。小陈羡慕地感叹道,要是有大姐家这么宽敞的房子就好喽。接着自嘲道,不过那是做梦,我俩干一辈子也买不起。陆欣雨道,我们买得早,那时候房价还不怎么高。 这是一套顶层复式,陆欣雨嫁给老黄之前,老黄就已经买下。不得不说,很大程度上是这套房子加重了她和老黄结婚的砝码,不然老黄身上能有什么吸引她的呢?要个头没个头,要长相没长相,性子又蔫,年龄又大,还不解风情。只有钱,还有一点儿权力,让她动了心,毕竟人这一辈子说到底还是吃喝拉撒,肉身上的舒服最重要,至于“有碍观瞻”,因为这些附加值也能逐渐习惯,赏心悦目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没什么实用功能。陆欣雨和老黄是同一个县的老乡,她从师范毕业后便在县城顶破的一所小学教语文,年轻那几年她玩得凶,没拿恋爱当回事,三天两头换男友,到头来声名狼藉,也没人和她正儿八经地谈感情,只想和她搞着玩,随着年纪渐大,连和她搞的人都没了,结婚的更没影儿。这让她稍感后悔,更多的则是对小地方人保守、市侩、势利嘴脸的不屑,她早就清楚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也明白只要自己到了大城市,身上的一切不合时宜都会自然消失,因此当媒人将在北京工作和定居的老黄介绍给她时,她欣然赴约,哪怕老黄比她大了八九岁也无所谓。婚后,老黄利用手中的权力和人脉将她的户口、工作调到了北京,她从一个没人要的大龄剩女摇身一变成了万千人羡慕的北京人儿,这更让陆欣雨对老黄刮目相看,认为自己嫁对了人。 楼下打扫完毕,小陈上楼,收拾干净以后,拿着垃圾袋下来,照例让陆欣雨检查一番,以防有什么不能扔掉的东西在里面。垃圾比较干净、单一,因楼上主要是两个卧室,其中一个儿子住,另外一个是老黄的书房,里面有床,有时他会睡在那里。陆欣雨先是看了两眼,接着又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有个东西不对劲,于是让小陈拿出来给她细看。其实不用细看,她已然认出那是一只没用过的安全套,重点不在于它是安全套,而在于这个牌子的安全套她和老黄从认识到现在根本没买过,她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她首先想到的是正读高二的儿子,早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于是问小陈,这是黄一郎房间的?小陈道,不,是从书房床底下扫出来的。陆欣雨道,你确定?小陈道,没错。陆欣雨心头一紧,捏起这只包装花哨的安全套,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了,你打扫完就回去吧。 小陈提着垃圾来到鞋柜旁,脱下鞋套,背上工具包,临出门时稍显不好意思地提醒道,陆姐,别忘了给个好评。陆欣雨站在客厅道,放心,马上评价。家政App上有订单完成显示,陆欣雨一如既往地给了五星好评,并打赏了五十块钱。据说客户的评价很重要,直接关系着月度奖金,若一个月内差评超过三次,就可能丢掉工作。关于网络平台上的服务评价,陆欣雨多是习惯性好评,即便之前那些打扫得不是很认真的保洁员,外卖迟到或是送错,快递员弄丢件儿,也没给过差评。本来赚的就是辛苦钱,忙中出错在所难免,何必逼人家呢,再说,万一对方是个记仇的小人,蓄意报复她可就是无妄之灾了。评价完,陆欣雨盯着这只套子发了片刻呆,本想扔掉,想到以后可能成为物证,便放进了钱包。随后上楼,进了书房。她细细搜查,企图找到更多、更具说服力的蛛丝马迹,但一切都如意料之中般正常,整个房间的布置简洁而明朗,仿佛佐证着主人的清白。可……全然不是表面上那回事。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道,肯定有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一直存在,自从她和老黄确定关系之后就有端倪。简而言之,老黄不太热衷性事,到后来甚至发展成了性冷淡。刚结婚那阵,他们之间的性生活还算规律,但少得可怜,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其他时候他也搂她、抱她、亲她,然而每次皆点到为止,很少深入。她起初以为老黄有了外遇,又认为他生理上有问题,但经过调查(那时候为了弄清楚原因,她曾跟踪、查看手机或是他的其他私人物品),所有的事实都在证明老黄是个坦荡荡的正人君子,而且健康,正常(毕竟每个月一次的性爱还算得上和谐,他能应付自如,让她得到满足),她只得将此归咎为他的年纪。毕竟男人在性需求、性能力上和年龄成反比,而她则愈来愈接近虎狼之年。可她羞于主动求爱,尽量压抑着欲火,身体里惊涛骇浪,脸上却淡定从容,仿佛修炼成了清心寡欲的菩萨。 有了儿子后,老黄几乎一个月不再碰陆欣雨一次,且经常出差,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有时还会以工作为由躲在书房里过夜,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只有陆欣雨一个人辗转反侧,直到眼皮子发沉才会睡着。夜半醒来,一只胳膊划向床边,摸到的只有枕头。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厚实的植绒窗帘挡住了外面的灯火阑珊。卧室一片漆黑,是盲人的那种黑。她如同深闺弃妇般暗自叹息着,内心的哀怨犹如一声声悠长的木鱼,从半夜直敲到天明。就在她为此已经考虑到了要不要离婚时,母亲偏生了病,是多年积累下来的心脏病,前些年吃点药还能维持正常生活,但这次检查后,医生明确告知必须马上做搭桥手术,否则会危及性命。大哥摸不着门路,父亲慌得没了主意,只能给她打电话,而她只有求助老黄。 老黄却一脸淡定,成竹在胸,先是安慰了她,让她不要着急和担心,次日打了几个电话,轻而易举安排好了三甲医院和心脏科专家,等到下午她的母亲一到北京便被接到医院,迅速办理手续,住进了单人病房,省却了在陆欣雨看来非常繁琐和复杂的就医过程。隔天检查后,确定了方案。手术做得很成功,母亲在医院里被照顾得很好。每天只有下午三点以后能探视,且不超过一个小时,因此母女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老黄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岳母出院后,便把她接到家中,让她和陆欣雨好好呆了一段时间,还抽出时间带着她们去了红螺寺。在大雄宝殿前,母亲望着黄灿灿的银杏树叶,对陆欣雨说,多亏有个好姑爷,比儿子都强,要不然我就跟这树叶似的,过不了几天就落啦。陆欣雨无奈地笑笑,欲言又止。母亲接着道,你不知道亲戚们有多羡慕你,连带着我也沾光,要不是他,你侄儿能找到工作?你可要知足,好好跟他过,遇到这样的好主儿不容易。面对母亲殷切的目光,她只能将满腔委屈咽进肚内,与父母晚年能有个保障相比,她那点羞于启齿的苦闷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欣雨的思绪兜兜转转,犹如那些袅袅上升的香火,经历了这一遭,和老黄离婚的念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过似的。她终于明白,这世上的婚姻根本没有完美的,即便不是千疮百孔,也都有着不如意之处,可为什么他们不离婚呢?那是因为不管哪一种婚姻都有其存在的必然原因和终极价值。难道她嫁给老黄的初衷是为了得到性爱上的满足吗?那为什么还要找他呢?比他年轻、体力好的男人那么多,可他们有老黄的本事吗?在给她提供稳定的、高质量的物质保障之余,还能解决她的父母或是其他亲人的生活难处,有几个男人又能毫无怨言地做到呢?所以说,老黄有别人没有的能力,这也是他的价值所在。不得不说,以前那个对床笫之事耿耿于怀的自己太傻太短视太想不开了,放着这么有能耐的男人,何不好好利用呢!这番顿悟让陆欣雨从老黄身上提炼出了新的指望,随后在老黄的暗中操作和她自己的努力争取下,评了几次优秀教师和先进教育工作者,并被提拔为副校长。再过两三年,等到老校长退休,她很可能成为这所小学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校长。 2 下午接近五点时,小陈从当天最后一个客户处打扫完出来,去车站的路上经过一所小学,刚好赶上放学。身着天蓝和云白色相间校服的学生们汇入街道和人群,他们像一群小鸟,叽叽喳喳,使周围暂时变得欢快,充满生机,就像头顶树枝上的新芽,在料峭春寒中蓬勃向上。她想到了闺女和儿子,于是来到一处角落,拨通了家里的手机。父母不在家,孩子们由爷爷奶奶照顾。响了几声,没人接听,反而给她挂断了。她刚想再拨,儿子却给她发来视频邀请,她立即接听,于是看到儿子和女儿在镜头里喊***妈,说他们刚到家不久,正在写作业。其实昨天晚上她才跟他们视频过,但当儿子问她何时回家,她还是鼻子发酸,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涌出,只道,昨天不是说了吗,下个月你生日我和你爸都回去。女儿道,妈,我哥不给我球玩。儿子反驳道,你又不会踢。小陈对儿子道,你是哥哥,让着妹妹点儿,别欺负她。儿子道,我没欺负她,她比我小也不能不讲理啊!小陈问,你奶奶呢?儿子道,做饭呢。女儿道,包饺子,我不爱吃饺子,我想吃炸鸡排。小陈安慰道,乖,等妈回去给你买,听话,少吃零食,多吃饭。儿子道,我看着她。小陈一面担心消耗流量,另外瞥见她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正在路口等绿灯,便道,写作业吧,妈要上车了。孩子们道,记得买礼物,我要爆裂飞车……我要芭比娃娃。她连连答应,挂断视频,心头泛起一股酸楚。 乘坐七站地之后,小陈下车,在旁边的窄门脸买煎饼。那对儿卖煎饼、手抓饼、冷面等小吃的年轻夫妻认识她,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也在乡下,由老人照管,因此有相同的话题,偶尔会聊上几句。那女人熟练地摊开面糊,问她,下班了?她点点头。对方问,加根肠吗?加根肠多三块钱,小陈有时会要,但今天她道,不用了,我就垫垫肚子,晚上还要和老公一块吃。对方笑道,吃大餐啊,那多来个鸡蛋吧,不要钱,这个鸡蛋刚掉地上摔裂了,放心,不脏。小陈道,那谢谢了。对方道,没事儿。说着,她刷酱,撒上葱花和香菜,淋了醋,卷起装袋,递给小陈。小陈早已扫码付款,提着煎饼往一栋二十多层的高楼走。她和几个女保洁共同住在半地下室,房间内四个人,上下铺,洗手间公用。条件虽然简陋,但好在不用交房租,这相当于省了不少钱,因此一直没搬出去。她老公小新和另外三个教练一起租的两居室隔成的四居室,小新一个人住暗间隔断,地方只有两张单人床那么大,每个月的房租却要一千五。每次两个人做事都要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实在因为隔音效果太差;有时她会住在那儿,两个人侧身挤在单人床上,一宿都翻不得身。有几次,小新提议一起租个主卧,她看着手机银行上的余额说,等攒到二十万吧,不然心里没底。小新说,那岂不是还要再等上三四年,你就不想被我抱着睡?小陈说,我当然想,可谁让你一点家底都没有?小新说,谈恋爱那阵你不就知道我家穷吗,干吗还跟我?小陈捶了他胸口一拳道,谁让我喜欢你呢?为了嫁你,连我爸妈都差点儿得罪了。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道,我知道。 刚过七点,小陈出小区,扫了一辆单车,在春夜中骑行大约四公里便到了后现代城附近的一处健身房。小新住在附近,在百子湾、垡头、十里河这三家门店轮流上课,来北京三年多,先后在三家健身会所干过。第一家倒闭,老板携款潜逃;第二家因为会员投诉而被辞退;第三家底薪太低无法满足基本生活需求。直到目前这一家才算暂时稳定,据他说是有了经验,长了教训,学会了如何做好服务行业以及忽悠会员,尤其是哄骗那些人傻钱多爱听好话的老女人买课,才使得收入较之前大有提升,除去各项必须的开销,比如房租、饭费、各种健身补剂等,每个月还能剩下三五千。小新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比同龄人发育得好,初中毕业时被县一中当成体育特长生招了进去,但高考落败,便在镇上的小学代课体育老师。几年后,上面分来了正规院校毕业生,他只能失业,其时小陈已怀了第二个孩子。小新在县城打零工时遇见了高中同学,后者便撺掇小新去北京,说那里机会多。小新起初并不打算去,他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将老婆孩子扔在家也不放心,可禁不住同学一再怂恿,加之实在找不到好活儿,最后还是去了。小陈一开始担心老公会像很多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见多识广或是有了钱之后会变坏,如果因此而影响家庭的完整和孩子们的幸福,那真是得不偿失。但好在小新定力十足,或者那些电视剧里在故意骗人,反正混在北京几年了,他依然对她忠贞不二,丝毫没有被这个大染缸搞变质。两个人的日常生活虽然较之在老家丰富了一些,比如有时会和城里人一样走进电影院,逛商场,甚至在情人节互相送花和巧克力,可她始终觉得根在老家,她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城里人,在这里只是为了赚钱。 差一刻八点,小新该上完课了,小陈给他发微信。等了有十多分钟才收到回复,问她在哪。她感觉奇怪,健身房旁边的星巴克窗外有棵玉兰树,每次她都在树下等他,今天他为何这么问。她语音回复道,老地方,树跟前。说完,她打开拍照功能,对着开得正好的玉兰树拍照,繁茂的白花在夜色中犹如栖着满树的鸽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刚拍完,小新的信息来了,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地图显示为一家商务酒店,直线距离2.3公里。他让她到酒店门口,他在那里等她。脑袋里立刻冒出许多疑问,但她没有问,当即扫了单车前往。到门口,只见小新脚蹬AJ,身穿PUMA的运动裤和卫衣,发型一丝不苟,浑身透着一种刻意经营的随性,妄图从细节处不动声色地渗透出品位。事实上百分之八十的教练都这么穿搭,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但小陈觉得好看,尤其能凸显小新的身材和气质,可就是太贵了,光这身行头就花了他一个月工资,还不算手表。小新说这么穿是为了给会员看,是前期投资,那些女人全是火眼金睛的势利家伙,打扮得太寒酸或是穿了A货,不管专业水平有多高,她们也不会买你的课。小陈当时怼道,这哪儿是卖课,分明是出卖色相。小新道,你算说对了,出来混多少都得出卖点儿色相,尤其是这行业,男人也不例外。小陈道,真悲哀。小新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可悲哀的?有的卖是好的,就怕没的卖。 过来,小新招呼她。小陈加快脚步,到跟前便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在这儿见面?小新道,跟我走吧。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三拐四拐才来到电梯口,小新道,一个会员开了四个小时钟点房,没待一个小时就走了,又退不了,让我过来享受享受。进电梯,瞅着铡刀一样的电梯门合上,小陈问,男的女的?小新道,男的。顿了顿,笑道,本来约小三出来的,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反正没约上,他就不住了。小陈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小新道,有的会员什么都愿意跟你说。小陈道,十个男人九个坏。小新道,我就是那十分之一。小陈说,今天在陆姐家的书房里扫出一只安全套,她拣了出去,看她脸色不太好,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姐长得那么漂亮,还能赚钱,她老公怎么还偷腥呢!小新道,你少管人家的闲事。小陈道,我就是觉得陆姐可怜,人家对我挺好的,经常送我东西,我身上这件外套就是她送的,据说是名牌。小新鄙视道,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啦?反正她不穿也是扔了,还不如给你做个人情。 说话间出了电梯,进房间后,小陈愣住了。拜工作所赐,她自认为见识过不少装修精良和个性十足的房间,比如陆姐家的陈设,但眼前如此豪华、前卫的布置她还是第一次见,随处可见的镜子和开放性卫生间自不必说,单那巨大的圆形浴缸就足以令她瞠目结舌。小新道,发愣干吗,别那么拘束,到晚上十一点前,这儿归咱俩享用。 晚饭是番茄鱼和酸菜鱼套餐各一份,小新提前点的外卖。吃过饭,小陈再次把房间转了个遍,随后发出疑问,你那个会员是不是在这里面呆过,我看卫生间有人用过,床单也有褶子。小新道,你这职业病不轻,放心吧,没人在床上干事,他等小三时洗了澡,在床上躺了躺,你要嫌弃的话,我就让客服换个床单。她道,那就换吧,想到别人刚躺过,我心里就膈应。小新熟门熟路地打电话,很快就有客房服务过来换了床单。现在满意了吧?还有两个多小时。小新说着,扒掉小陈的衣服,把她往床上一推。在如此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做爱,这还是头一次,让小陈想起和小新在自家的大火炕上趁着父母不在家第一次做这事,不过那硬如木板的火炕哪里比得上这张弹性十足的床呢,仿佛置身云端,浑身舒畅,轻快得感觉不到自身的重力。不知是新的环境让小新感到紧张不适,还是什么原因,他多少有点儿力不从心。小陈安慰道,是不是睡得太晚?他说,这几天一直失眠。她道,为什么?他道,上课上得太兴奋,这个月赚了一万多。她从他身下挪开,让他躺好,为他按摩额头,别豁出命干,赚钱再重要也不能把身体累垮了,算上这一万块,已经十多万了。他说,精力得给你留着。她嗔怪,没正形。 …… 全文请阅读《长城》2024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