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开了! 行至下坡拐角处,我停住脚步。 身上罩着长款羽绒服,脚上穿着长毛棉球鞋,腿上裹着加绒厚棉裤,脖子上还戴着羊绒大围巾。一阵风打着转从高大的杨树枝叉间俯冲而下,我赶紧用手捂住鼻子,凉意才没有上窜,不然眼泪该流下来了。 上星期不是还飘了两天小雪,刮了两天旋风吗?风刀割脸忒疼,人人拱肩缩背只想窝在被窝里。塔山积雪覆盖,衬得墨色松柏和黑色枝丫风情别样,心中总憾不能执笔一画长留美景,徒余叹息。老家,二舅在果园里走来走去,恨不能把身上的棉大衣变成棉大罩,罩住所有果树。“千树万树梨花开”,在风雅人眼中是诗意,是胜景,在他眼里却是寒意和衰景,雪花把梨花冻坏了咋整。 前两天,朋友圈里大话惊蛰,我也看到办公室花盆里一只小虫子钻出泥土,这似乎使我意识到春天来了。当我再次来到室外被寒凉包裹,那点儿微小意识也就随风而去了。是的,我想说的是,虽然时令已到,但在我的感觉里,在很多人的感觉里,春天还远着呢。所以当看到那蓬娇黄的迎春花时,我呆住了。 想起以前,总爱盯着花草树木,看它们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展叶,什么时候抽条,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零落成泥。兴致勃勃地带着老人和孩子去渔人码头看郁金香,去南山公园看一坡梅花,坐在樱花树下赏落英缤纷,去夹河湿地遥望一亩荷塘。在门前小花园里刨出几个坑,种下一棵桃树,一棵杏树,一棵石榴,还有一棵无花果、几丛月季,沿着围墙栏杆种下一溜蔷薇。春天看花朵,夏天赏花墙,秋天摘花果,冬天再堆一个大雪人,给他插上橙色的胡萝卜鼻子,围上红色的羊毛围巾,戴上黄色的毛线帽子。 夏天野外去烧烤,冬天温酒看雪飘。花半个上午做一顿“猫耳朵”,或者费半个晚上做一篦子酥糖果。去海边,去山上,去河堰,拍一套全家写真……多久没做这些事情了?烧烤炉子不知放在哪个角落,生大锈了吧?哪年买的一瓶黄酒,至今还有半瓶。擀面杖好久没拿了,酥果模具放在哪个抽屉里?5年钱买了两个套餐,想要洗册照片,可照片至今没选。 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朋友圈的提醒才知道四时运转?什么时候开始,需要撞见才知道花儿已然开放?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曾经的生活乐趣、美妙滋味已经渐渐远去? “我告诉你哦,就是失去了热爱生活的能力!”同事姐姐的这句话惊挺了我的脊背。这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姐姐,胸中有丘壑,杆中有文墨,笔下有江山,妙文能生花,曾经也是那么热爱生活,特别擅长描画生活。 “看我现在,走哪儿就是这么一个帆布包。”她臂膀上挂着的是一个弯月大肚帆布包。而我手上拎着的则是一个方形扁肚帆布包。后背一层汗,瞬间涌上脑门。 同事姐姐说完就走了,身边身后的人也一个一个过去了,他们的身影慢慢变小,点点虚化。一同变小和虚化的还有身边的建筑、草木,远处的山峦和飞鸟,天空和白云。我瞪着眼睛,看着身边的人和物如时光一样流逝,一切变得那么飘渺。一个黑点,从山边白云处疾速飞来,电光火石间就变成一块巨石,眼看就要撞上面门。 “妈妈!妈妈!”儿子的呼喊将我从惊恐中唤回,巨石消失。 “送给你。”儿子昂着头,眨眯着眼睛,举着一朵小小的黄黄的迎春花。 “谢谢哥哥儿。”我蹲下身子,一臂环住儿子的腰,一手接过迎春花,花儿跟儿子的脸一样娇嫩。“咱以后不摘花了,好不好?就让她开在枝上。” “我想送给你当礼物嘛。”儿子撅起小嘴。 “我知道。你爱妈妈,妈妈也爱你。妈妈谢谢你的礼物,妈妈好喜欢。要是小花一直开在枝上,让更多人看到,妈妈就更喜欢了。把她摘下来,小花也会疼的,对不对?” “嗯。就让她待在上面,我们想看的时候就过来看。谁都可以看!”儿子的小脸儿又放起光彩,眼睛里的星星一闪一闪。 生活还是如此美好,世界依旧那么灿烂,千万不要让雾霭暗淡了你的眼眸。就让那花儿开在你的心上,让春色一点一点晕染着心中的万紫千红。 【作者简介:方寸,本名邵明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烟台市文学创作研究室创作员。作品散见于《经典美文》《人文天下》《胶东文学》等,获“2021年度山东优秀文艺评论文章”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