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有个姐姐,如果我的姐姐做了一盘蜗牛,而我的父亲命令我必须和大家一起吃蜗牛,我可能不会拒绝;就算拒绝了,我也不会离家出走;就算离家出走了,我也不会爬到树上去;就算爬到树上去,我也不会为了一句气话真的从此生活在树上…… 我做不到这些,因为我不是柯西莫,不是“树上的男爵”。对我而言,也许只有成为卡尔维诺笔下的主人公,才能拥有柯西莫式的决绝和勇敢。 当我走进中山市板芙镇里溪村,面对那棵被称为“屋仔树”的榕树,我竟然又想起了柯西莫:他在树上搭建的“房子”,和这棵榕树自然形成的“屋仔”相比,哪一种更独特更让人迷恋? 站在“屋仔树”的下面,我的头使劲往后仰,朝前走几步,又往后退几步,却还是看不清它到底有多高,我只知道头顶的天空全是榕树的枝叶。天空之下,粗细不一的气根依偎着缠绕着朝向大地,有些已经扎入土中,几乎成了一棵新树。或密或疏的细小气根一缕缕垂下来,有风吹过时,它们飘啊飘摇啊摇,那模样,很是惬意。还没来得及看清树身,有人吆喝着要拍合影,迷迷糊糊地跟随众人进了无门无窗的“树屋”,只见里面紧邻树身的地方卧了三条青石凳,大家挤挨着坐下来,摄影师站在“屋”外不远处,指挥众人站好后,大声喊着“一二三,茄子”,众人一起喊“茄子”,话音未落,笑声浮了起来。 拍完合影,我起身细细打量这座别致的“树屋”。 “树屋”有五六根“柱子”,其实也不是五六根,而是五六“团”。一“团”柱子也许是原来的树干被气根一层层加厚所致,也许是好几条气根抱团扎进了大地。除了那“团”最小的柱子,我无法分辨其他几团大柱子哪一团才是原来的树身,甚至连“柱子”的“团”数我都无法确定。那些“柱子”大多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而是树身在离地两米左右犹如“拳头”突然松掉,“手指”张开往下伸展,直到“指尖”钻入大地。“掌心”之下,几根硕大的“手指”合围成一间空空的“屋子”。 据说这里原本真有一间小小的屋子,和榕树毗邻而居,榕树长得飞快,似乎对身旁的小屋起了保护之心,生发的气根沿着屋子四周往下扎,气根越来越粗壮,年迈的屋子却依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在某天轰然倒塌……榕树应该为此伤心过,在那些褐色的气根夹缝里,至今还残留着小屋的断砖碎瓦。 从“树屋”出来,我沿着这棵榕树的“柱子”转了一圈,无意间发现最大的那团柱子上面趴着一条深灰色的“龙”,“龙头”斜伸出去,半张的“龙嘴”似要开口说话,凑近去看,才知这条“龙”也是由几条气根抱团而成。 这棵榕树有一百六十多岁了,里溪村的人喜欢坐在它的脚畔,无论他们议大事还是拉家常,榕树总是静静地听。它可能不太明白什么是改革什么是振兴,它只知道里溪村越来越美,人气也越来越旺;它亲眼看到,无论里溪村的原住民,还是慕名而来的观光客,他们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灿烂。 秋去春来,这棵榕树总是静静地倾听,默默地生长。它长得再高,枝叶再怎么繁茂,所有的根永远朝向大地,就像坚持住在树上的柯西莫,始终关注着地上发生的一切。对于大地,他们同样心怀热爱。 平凡如我们,无论身处何方,魂牵梦绕的,也永远是某片热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