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鹿鸣文学季” 系列活动在包头拉开帷幕，来自全国各地的文学名家们齐聚包头，以文学聚焦这座城市，收获文学的力量与感动。梁衡、郭运德、康伟、徐剑、张晶、石一宁、徐可、龙一等国内知名作家及“包头籍作家回包采风团”一行受邀来包头参加采风创作活动。

作家们通过近距离探访和交流，从人文历史、工业发展、自然生态多个维度领略了包头的活力和发展，并化作悠扬的文字留诸笔端。创作的一系列“包头题材”文学作品已在《鹿鸣》杂志以“2023鹿鸣文学季专刊”的形式结集出版。

即日起，“鹿鸣文学”公众号推出“2023鹿鸣文学季专栏”，陆续登载名家作品，以飨读者！

——编者

徐可，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作家，评论家，启功研究专家。著有《仁者启功》《胸有丘壑》《人间圣境》《背着故乡去远行》《三更有梦书当枕》等二十余部。曾获中国新闻奖、中国报人散文奖、百花文学奖、丰子恺散文奖、汪曾祺散文奖、冰心散文奖等。

城中草原畅想

徐可

2023年6月27日，我从北京来到包头，出席鲁迅文学院内蒙古作家培训班开学典礼。在我的想象中，包头离北京应该很远。可是我上午8:30乘高铁从北京出发，中午12：30就到了包头，途中还经过了我同样以为很遥远的乌兰察布、呼和浩特等城市。在我的想象中，包头应该是灰蒙蒙的，这大抵是由它钢铁城市所带来的固有印象。可是当我站在包头街头，看着整洁的城市、蔚蓝的天空，又一次颠覆了我对它的刻板印象。

我一直坚定地以为，我是第一次来到包头。可是在跟包头的朋友们交谈的过程中，我沉睡已久的记忆慢慢苏醒。我突然想起，其实我是来过包头的呀。那还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作为《光明日报》记者，曾经来包头采访过。我对包头的固有印象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的包头，是封闭的、陈旧的、落后的、空气污浊的，一个欠发达小城市的形象；眼前的包头，是开放的、大气的、明亮的、开阔的、洋气的，一个现代化大城市的气象。我可以用很多形容词来形容她的美丽，但所有的形容词都表达不出我对她的惊喜之情。

这次包头之行，由于行程紧张，我未能更多了解包头。也许包头的朋友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时隔仅仅两个多月，我又有了一次包头之行，终于一睹包头真面目。

正是这次包头之行，让我不仅看到了一个现代的包头、发达的包头，更看到了一个生态的包头、诗意的包头。

包头是以冶金、稀土、机械工业为主的综合性工业城市，是我国重要的基础工业基地和全球轻稀土产业中心，被称为“草原钢城”“稀土之都”。但它的自然生态之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里的天很蓝，水很清，芳草萋萋，绿树成荫，兽走鸟鸣，牛羊成群。

我在这里看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城中草原，亲身感受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阔。在城市里逛草原？我没听错吧？是的，你没听错，就是城市里的草原，是中国乃至亚洲绝无仅有的城中草原，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城中草原——赛汗塔拉城中草原，就在包头。“赛汗塔拉”是蒙古语，意为“美丽的草原”。赛汗塔拉城中草原总面积达770公顷，草原上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草，如羊草、紫花苜蓿等，它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在这片草原上，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动物，如牛、羊、马、鹿等等，它们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奔跑着。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看到狼、狐狸、黄鼠狼等野生动物，它们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栖息地，生活得非常自然舒适。

这块原本杂草丛生的地方，有很多的商家准备投巨资开发房地产，但包头的决策者不为商业利益所诱惑，把它列为标志性文化惠民工程，坚持数十年不改规划，持续建设。

1985年10月16日，包头市人民政府决定把这里划为公共绿地。

1994年，包头市人民代表大会作出“建设赛汗塔拉公园”的决定。包头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这项园林工程，把它列为包头市二十一世纪经济发展的重要内容。经过持续多年的恢复保护和建设，园区生态状况发生了巨大变化，林草之中有大量的野兔、山鸡及各种候鸟。

2014年，包头市人民代表大会对《包头市赛汗塔拉城中草原保护条例》加以修订，进一步明确了任何人不得侵占、买卖、转让、租赁或者破坏城中草原保护区的绿地，以图表入法的创新形式对赛汗塔拉进行保护。

走进赛汗塔拉草原，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以及高高低低的树木。树的品种很多，有高大挺拔的杨树，有婀娜多姿的柳树，还有亭亭如盖的仿榕树。草与树相映构成了天然的疏林草地景观。园区内水草肥美，鸟语花香，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与蓝天白云相接。我在赛汗塔拉城中草原上漫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陶醉于自然的美好。

我在这里看到了神奇的“塞外西湖”，在粗犷豪放的大草原上感受到了江南水乡的妩媚灵气。黄河流经包头，在大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同时造就了丰富的湿地景观，南海湿地更是一颗塞上明珠。南海湿地风景区位于包头市东河区南侧，是九曲黄河在包头的第二弯。黄河改道南移后，慢慢形成这个湖泊和河漫滩湿地，景区总面积2992公顷，其中水域面积713公顷，湿生草地面积1664余公顷。南海与黄河本是一河之水，同根同源，可是一清一浑，泾渭分明，不能不感谢包头人民的治理之功。顺着栈道走入湖中，举目四望，好大的一片水面啊！目力所及皆是湖水，浩浩汤汤直达天际。湖水清澈，在清风吹拂下碧波荡漾，在艳阳照耀下波光粼粼。湖面上有成双成对的黑天鹅、白天鹅在悠闲地游弋，一条条鱼儿不时击打出水花。

丰富的湿地景观，成就了多样的动植物，尤其是春夏秋三季，大批候鸟途经或憩息于湿地之中，更为包头增色很多。湿地中，各种树木和芦苇倒映水面，构成一幅幅唯美的几何图形；而遗鸥、骨顶鸡、赤麻鸭、凤头鸊鷉、鹬鸟等多种候鸟，就悠闲地游戏于这一方水面和芦苇丛间。遗鸥通体白色，只有头部和尾尖是黑色；而骨顶鸡正好相反，它全身黑色，仅嘴巴和额甲为白色，二者相映成趣。天空中，时有鹳鸟飞过，顺着鸟踪，竟发现在远处的芦苇丛中，有许多的白鹳和灰鹳，鹤立于草丛之中。在浅水中，更有许多的鹳鸟，静立于水面，时而飞起又落下，舞姿优美。在浅水区的嫩草丛中，美丽的黑翅长腿红脚鹬专注地守候着。凤头距翅麦鸡在黑色的淤泥滩中散步，悠闲自在。黑喉麦鸡时而飞翔，时而长鸣，黑白两色，正是环境的色彩。还有反嘴鹬，黑色条纹的外套，线条流畅，不知是哪位大师设计的？它在沼泽中行走，晃动着镰刀一样的尖嘴，捕食着水里的小鱼、贝类、昆虫和两栖动物。在南海湿地，可以看水、赏景、观鸟，充分领略大自然之美，真正感受到天人合一、万物共生的境界。

我在春坤山上，惊叹于花草品种如此之丰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样的花草，虽然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但它们的五颜六色显示出种类之丰富多样。春坤山是内蒙古唯一一块高原草甸草场，生长着黄芪、奏艽、黄苓、柴胡等几十种野生药材，自然草种达三百多种。顺着山道向上爬，我们的眼睛贪婪地欣赏着两边的美景。没多会儿，我便按捺不住了，我不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局外人，我要与自然融为一体。我率先离开山道，迈入草甸中，让自己融入山上的花花草草中。同伴们也纷纷效仿，我们与野花野草们亲密接触，时而漫步而行，时而席地而坐，时而弯腰辨识花草，时而下蹲闻嗅花香，手机里更是留下了我们与花花草草们珍贵的合影。脚下是野草丛生，繁花似锦；耳边是山泉叮咚，鸟鸣悠悠；远山沟谷中，可见一丛丛、一片片郁郁葱葱的原始白桦林、榆树林、野杨树。春坤山上空气清新，气候凉爽，虽然入夜冻得冷彻肌骨，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我的好心情。我们忘情地在草甸上倘佯，任夜幕悄悄地降临。

先贤早有古训：“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我热爱大自然，每至一地，总是努力辨认各类花草，但对于草木之名还是知之甚少。春坤山草种的丰富，更是让我叹为观止，也更加感觉到学无止境。如毯一般的草地被风轻轻吹拂，绿色的涟漪一波接着一波荡了开去。草地上，点缀着数不清的不知名的野花，黄的、红的、紫的，装点得这片天地如此美丽。身处其间，更加感受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惬意、幸福。攀上春坤山，我们不是观赏自然风景，而是把整个人、整个身心都融入自然之中，我们与大自然已经融为一体。

据说，包头的名字，源于蒙古语“包克图”，意思是“鹿群出没的地方”，所以包头也被称作是“鹿城”。我们可以想象，在赛汗塔拉草原，在南海湿地，在春坤山上，在包头的大地上，曾经有一群群鹿奔跑追逐，它们呦呦地鸣叫着，在原野上安心地吃着艾蒿。如今，在这片土地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就在我去机场的路上，碰上牧马人赶着一群马过马路。我们停下车来，耐心地等待它们通过。“在我们蒙古人的习俗里，出门遇到马是吉兆。”当地的朋友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我们的古人已经为我们描绘出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动人画卷，而这幅画卷正在包头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