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廉,文学博士,中山大学中文系创意写作教研室主任,兼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名誉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小说《野未来》《内脸》《非法入住》《听盐生长的声音》《倒立生活》等,文论随笔集《无法游牧的悲伤》等。部分作品译为英、韩、日、意、匈等文字在海外出版。曾获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文学奖、十月文学奖、花城文学奖、茅盾文学新人奖、华语科幻文学大赛金奖、中华优秀出版物奖等数十个文学奖项。
亚洲之心 王威廉 1 因为时间的存在,我们并不真的信任空间。我们觉得此刻的空间与彼时的空间,它们之间仿佛毫无连接,仿佛连接的道路被时间彻底摧毁。直至我行走在新疆,行走在西域,行走在千年废城的黄土古道上,才意识到连接的道路依然存在,只是人类还不具备找到它的能力。 我曾在中原入粤的梅岭古道上,迎面撞上苏东坡的等待。东坡写梅岭古道的一句诗:“过尽行人君不来。”让我在兹念兹,十年不能忘怀。直至此番来到丝绸之路,行走在一座座废墟空城中,我才忽然顿悟:我乃东坡诗中此君。我在烈日的灼烧与旷野的寂寥中发问:我已到来,而东坡君安在?没人回应,东坡君从未到过西域,而我也不知是在向何人发问。 东坡君离开人间九百年,可他的等待仍在。他的等待依然有效,他的等待是一封不会过期的邀请函。我在灵魂出窍的孤独中手持此函,站在黄土为墙、天空为顶的地方,像是来到了这废城的客厅中央。我要将自我变成等待的填充之物,直至那填充之物布满神经与血管,获得感受万物的能力。 2 通常人们会认为尘土是脏的,可这尘土铸就的城堡,在风的千年清洗下,变得千奇百怪,也变得洁白干净,犹如巨兽腹腔的骨架化石,前来凭吊的人,像是迟到的新鲜食物。 我被这人类曾经生活过的地表遗迹震撼着,任由历史的沙尘暴在心间呼啸。但是,当夜晚孤身一人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重审记忆,却被另一个事实震撼得说不出话来:这里只有幸存的遗迹,而没有幸存者。也许,最黝黯的潜意识,早已洞察了这个事实,故而让怀古幽情连绵不绝,不知落脚何处。因此,遗迹反而是一种遮蔽,它仿佛自己跟幸存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并没有。遗迹是幸存者的反面,是对幸存者的根本否定。没有人再去追问幸存者,即使这只是一个假设,也很少有人的思想会在这个假设附近驻足停留。 想起那个拍摄成本很小却评分极高的科幻电影——《那个男人来自地球》:一个永生者,也是一个幸存者,逃脱了死亡的必然性,穿行在人类历史的惊涛骇浪当中。如果此刻突然有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指着这黄土废墟,告诉我他曾经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我将无法反驳。我将安静地听他讲述他的谎言或真实。 这让我更加意识到,我是被等待者,也是等待者。我在此地需要留下我的语言,我的口信。那脱离嘴巴的语言犹如透明的蛛网,附着在这废墟之上,成为新的召唤,静待其他人的来访。 3 新疆的广袤,在大尺度上从容展现了人与空间的关系。 这里并非现代都市中的逼仄空间,而是一种超空间。在超空间中,除了距离成本,一切都是够用的。如果此地的物资不够用了,前往另一个地方便是,历史上的人们像流水一样寻找着新的航道。而在固定空间生活的人,一切都显得是有限的。农业生活将此表现得很生动,那种节省,令葛朗台都会叹为观止。贾平凹小说《秦腔》里的引生,将自己在野外用石头擦屁股后的那点粪便也要千方百计收集到田里,成为滋养庄稼的养料。有人肯定以为这是艺术夸张,可如果你去关中乡村调查一下上了年纪的人,他会告诉你,这种事在过去不稀奇。 当然,在超空间中,灾变与战争似乎为了赶上相应的规模,也是极为频繁。以楼兰遗址为例,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忽然之间,那些不幸的人们就要面对不可抗拒的威胁。他们含着眼泪,带着简易的行囊,离开曾经相依为命的城池,走进大漠深处,寻找新的绿洲、新的家园。过去空间里的居所,像是被遗弃的硬壳,抵御着风沙的腐蚀。那古老的地址,不仅在记忆中被遗忘,在大地上也终于被遗忘了。直至千百年之后,一群拿着仪器的所谓“现代人”,对空间的摸索越来越细,终于在那些已经不适合人类生活的险地发现了所剩无几的硬壳,并试图解读其中幸存下来的残缺信息。 再返观人口稠密的固定空间,人们出生、死亡、再次出生,靠着无数代的繁衍,终于让时间成了历史。但固定空间的人们忽视空间本身,他们的忽视恰恰是因为珍视,他们太过珍视眼前的空间,尤其是匍匐其上的土地。他们在同一片土地上反复耕耘着,从而也反复覆盖着。这种覆盖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擦拭,在不知不觉中擦拭掉此前生活的痕迹。在我的故乡关中平原就是如此,在那里,不用说地下还埋着中国数个最伟大朝代的皇帝,光是我自己就亲眼见过在处理田地时,不知道葬于何年何月的人骨碎片忽然被挖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白光。 考古学家纵向切开类似关中平原这样的土地,可以清晰地看到各个时代人们生活的地层。但是里边的信息终究是有限的。一个考古队的朋友曾跟我认真地说,他们发掘时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厕所和垃圾堆。那些在当时视为无用的信息,反而得以积存下来,成为那个时代的真实证词。 固定空间的人们因为已经擦拭掉了过往的生活痕迹,加之节省成本的考虑,所以特别信赖文字的记载。白纸黑字,这是一种记录历史最经济的方式。但副作用也很大,在虚构往事方面,白纸黑字也同样经济。因此,固定空间的人们对于自身的历史充满了格外发达的想象力。 4 本次旅程,我一大早从广州出发,飞往喀什。路程遥远,不是直飞,需在成都天府国际机场中转。到成都后才发现,我曾参观过这座机场,只是那时还没建好。简言之,当地有个文学活动,邀请作家参观这个那个,看了个底朝天,结果行程时间还没结束,便顺势带作家们参观一座正在规划中的机场。时过境迁,我对当地的许多风景已经遗忘,但我还记得那个未完成的机场。因为,未完成的机场是个虚构的概念,而集体参观概念,绝对是一个意蕴丰富的绝佳隐喻。 我在概念已变成具体的机场内部吃了一碗成都米粉,继续出发。下午六点,飞机开始降落,从舷窗可以看清下方的大地。只见山峦起伏的大地铺展开来,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这是亚洲的腹地,但它是坚硬的,上边横亘着白色的雪山、褐色的土山以及黄色的沙山。大陆的腹部,这个柔软的概念,背后是无限坚硬的荒凉。 从机舱里钻出来,阳光极其猛烈,皮肤像是被光学武器攻击了一般,瞬间开始灼痛。 车驶入喀什市区,面对依然明亮如昼的“黄昏”,抒情的声音响彻脑海中:夜晚被推迟,只是为了让时间拉伸,让历史变得舒缓而迷人。 吃完美食后,久久不能入睡。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一曲木卡姆在午夜响起,惊扰灵魂的另一种频率。忽然想起喀什的含义就是“玉石汇聚之地”。喀什全称为“喀什噶尔”,在脑海中默默念了几遍,抑扬顿挫,犹如玉石隐藏在那音调的转弯处。 这就是本次旅程的第一天。但我不想详述我接下来的旅程,因为我并不打算写一篇游记,新疆的游记类文章太多了,并不需要我去添加一点什么。我想写的是一篇随笔,充分记录我在这超空间中的印象、情感与思辨。 那么,简单概括我的行程吧:我是到达喀什数天后,又去了塔什库尔干,沿途目睹了慕士塔格峰;此后,我返回喀什,又从喀什向北,飞到了边境城市霍尔果斯;从霍尔果斯开始,我乘车一路向东,穿过那拉提的高山牧场,坐飞机飞过天山,抵达乌鲁木齐。再从乌鲁木齐坐高铁继续向东,到吐鲁番、鄯善、哈密。如果不是因为地震导致哈密到西宁这段高铁停运,我会继续沿着丝绸之路东行。但即便如此,这趟旅程对我也已足够。我几乎横穿了新疆。我乘坐了除船只外的全部交通工具,在高科技的加持下,我依然感到自己陷在超空间里,疲惫不堪。我常常想起徒步丈量这超空间的历史人物,张骞、法显、玄奘……他们是以怎样的勇气和体力穿越这个超空间的? 毫无疑问,人的精神空间与环境空间在很多时候是成正比的。当你与陌生环境遭遇时,环境实质上是你投向外部的自我。在极端环境中,你的自我会面临考验,但也是真正的修炼。正如我在新疆的领路人之一、诗人张映姝老师写的诗:“我是我,而不是自我。”超空间会不断稀释你的自我,击碎你对于“自”的执念,直到你只剩下一个我。 5 从喀什前往塔什库尔干,便是进入赫赫有名的帕米尔高原。一路上群山各异,如同诸神随意而坐。山的颜色各异,除了土黄色的山,还有白色的山、红色的山、绿色的山……这绿色并非植被,而是岩石本身的颜色。就在这高寒的严酷当中,波光粼粼的白沙湖出现了,在坚硬的山体与液态的湖水之间,竟然有大片的白色细沙作为过渡。 一个转弯,慕士塔格峰占据了你的全部视野。它裹着最深的雪,拢住寒冷与高贵,端坐帕米尔高原。 慕士塔格,维语:冰山之父。它身高达7509米,是塔吉克人心目中的神山。当你视一座山为神明,你不可能想着去攀登它。估计第一个想要攀登这座山的人是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他在没有现代装备的情况下,爬到了六千多米,差点丧命。赫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跟斯坦因、伯希和等掠夺中国文物的盗窃犯很不一样,他是个真正的探险家,他享受探险本身。因此,我在西域经常想到他,想到是他重新发现了楼兰,是他的团队发现了罗布泊的神秘小河墓地…… 我让车开到离慕士塔格峰最近的地方,海拔大约快五千米。下车,迎着山峰缓缓走去。阳光如此灿烂,但阳光已经无法加热空气。迎面吹来的微风中,满是雪的清冷气息。那种清冷是极度神秘的,它通过呼吸进入你的身体内部,你的每一个细胞都被那种独特的清凉所渗透,你感到周身变得轻盈,你觉得自己可以继续向上,直至走进那白色的雪中。但所幸,我深知自己的轻重,岂敢贸然向上,只能带着无尽的迷恋向山下折返。 诗人西川在《南疆笔记》一诗中写道:“面向群山,如同面向虚无或者大道。”我在面对慕士塔格峰时,想起这句诗,深感共鸣。你若只把山作为某种自然界的地表隆起,那么山就是虚无的,与地面并无本质不同;但是,当你揭开山的神秘面纱,还继续被山所吸引、所召唤、所提升,那么,山就是大道。 当然,你可以说,大道也是虚无的。但我想,慕士塔格峰的存在就是为了反驳这点的。只不过它的反驳不是言语,而是存在本身。 6 我一定是幻听了,站在旷野上竟然听到了驼铃声。但我举目四望,没有驼队的影子。我再次想起斯文·赫定,驼铃声是他探险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种声音,伴着他的生与死。 他写道:“从我第一次听到铃声,到如今已过去二十年,从此以后,它就一直在耳边回响,成为衬托我一生生活的底色。伴着这铃声,我骑马离开巴格达,走进库尔德斯坦的群山。 “当我闯过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时,铃声再次陪伴着我。只不过后一次回响犹如丧钟,因为整个旅行队除了我和两个人外,都死于干渴。”“回到文明社会,身处房子和街道、汽船和火车、报纸和电话的包围中,你会想起马鞍上和帐篷中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想起那庄严的驼队,想起那单调的驼铃声难以打破的极端寂静。” 极端的寂静,是驼铃声无法打破的。但如今,没有了驼铃声,世界并没有变得更加安静;恰恰相反,极端的寂静似乎离人类越来越远。 于是,极端的聒噪便出现了。 太大了,幸亏这片陆地太大了,人类的聒噪被尽可能地稀释。但是,即便如此,这大陆依然像是蒙在地球上的鼓皮,人们像鼓槌一样在上面跳动着,试图敲响它。它发出的低频声音逃脱人类耳朵的捕捉,转化成电磁波的方式,在宇宙的真空中继续扩散,直至被某个外星的高级生命发现。 在超空间里想到宇宙,想到外星,并不是我个人的幻觉。 过于阔大的陆地,过于多样的地貌,那种在外星登陆的错觉在很久以前就出现在人们的感受中。还是以斯文·赫定为例,他认真记下了这种科幻感: “你仿佛沉迷于凡尔纳的科幻小说之中,你渴望摆脱平凡的欧洲生活,回到充满诗意和魅力的亚洲去。你渴望回到沙漠的无比寂静与孤独之中,因为在那里你可以深入思考人生的机遇与变迁。” 这广阔大陆的科幻感,古老而沧桑,但是它又有一种面向未来的意识。那是一种很遥远的未来,仿佛已知的历史陷入困顿,某种历史可能性又在未来重新复活。那是人类陌生化自身的一种本能驱动,贯穿着文明发展的隐秘背景。在今天,它已经成为一种超越已知世界的更高尺度,是人类难以回避的命运。 7 从水草丰茂的极致代表——伊犁那拉提,到鄯善沙漠(更别提塔克拉玛干),完全是从丰饶到荒凉、从生到死。这两种极致,竟然共同存在于超空间中,让人时时难以置信。 人们偏爱那拉提,因为那里生机盎然,草原上布满了各色鲜花;但荒凉是不容回避的,荒凉是伟大的,因为荒凉才是宇宙的尺度。地球上的荒凉与宇宙中的荒凉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我们误解了荒凉,也误解了生命。 地球如此丰饶,荒凉像是其中的意外。而宇宙如此荒凉,地球像是其中的意外。这才是事情的真相。我们不能再将荒凉悬置起来视而不见,荒凉是文明的宿命,就隐藏在文明最繁盛的背后。 鄯善的库木塔格沙漠,是离城市最近的沙漠。路这边是坠满果实的葡萄园,路那边是金黄色的沙山。这让久居南方的我目瞪口呆。 四轮驱动的越野车在沙漠上迅猛飞驰,像是在海面上颠簸的快艇。人们以为海水是柔软的,但当快艇高速行驶时,柔软的波浪不见了,你感觉到自己被不断摔在坚硬的地板上,浑身生疼。在沙海飞驰,再次感到了那种坚硬。你终于发现了人生的重要定理:你以为柔软的东西到头来都是坚硬的。 在沙漠中才知道,人体内住着大海。这片虚拟的大海要时刻接通母体。我一边大口喝水一边想,人一生喝下去的水是一个大海,人一生中排出去的水也是一个大海,人只是一根细小的循环管道。地球上的生命进化了百万年,也只是把离开这种循环的时间延长了几个小时。但总有人被沙漠吸引,就像是被死亡和毁灭吸引。他们深入沙漠的禁地,也许是相信只有在沙漠的最深内部,才能找出破解循环管制的方法。 有经验的找水人在沙漠里向下一直挖掘,湿润的水渍终于出现了,那黑色的痕迹犹如埋在地下的眼睛。 在库木塔格沙漠的边缘有一条小水渠。一渠之隔,就是两重天。渠这边有一汪碧绿清澈的天然水池,池底可以看到涌动的泉水,像是心脏一般不断收缩起伏。这给了我莫大的惊喜,以及无边的感动:这个行星上的万物都如这生命之泉一般,在反抗着熵的沉积。沙漠边上一眼不枯的甘泉,恰似那些荒废千年而不空的空城。 生机与荒漠就这样并存在一起。 朋友说,距离沙漠最近的葡萄园,盛产最甘甜的果实。我对此坚信不疑,因为我在这里买到了相当于大指姆一般大的葡萄干。 除了沙漠,还有戈壁。戈壁是比沙漠次一等的荒凉。在哈密的巴里坤,戈壁滩名为“二百四十里戈壁”,这是因为曾经的驼商穿越此地需要三天,每天行进八十路里,所以直白地命名为“二百四十里戈壁”。这个数字非常直白,类似于一种警示。不过,在这巴里坤的戈壁滩上,依然有水,有绿洲。 “高家湖”的景色相当美妙,周围草木茂盛,是一块绝佳的绿洲。绿草有多高?一匹马在吃草,它的半个身子都隐藏在草丛中。这里的阳光极其强烈,像是点燃了万物。绿草的身体被光照穿,像是草的身体也散发出光明。一根根透明的草茎像光纤一样,接受着太阳的信息。这是个光的世界,一切都被光融化,一切又在生成光。 在“高家湖”不算太远处,远远就看到了一座黄色的古城遗址。来到近前,立刻意识到这曾是唐代的城堡。因为旁边立有骆宾王的诗碑。我瞬间被这个以“鹅”名世的诗人名字给震懵了。心中是童稚气与沧桑感的激烈对撞。读完骆宾王的诗,知道眼前这废墟正是大唐要塞蒲类津。这首诗名为《夕次蒲类津》,如下: 二庭归望断,万里客心愁。 山路犹南属,河源自北流。 晚风连朔气,新月照边秋。 灶火通军壁,烽烟上戍楼。 龙庭但苦战,燕颔会封侯。 莫作兰山下,空令汉国羞。 在这荒凉的废城前,被唐人的气度击中,内心犹如触电一般,瞬间穿越时间之障,直抵一千四百年前。在古城旁的哈萨克帐篷里邂逅了一只猫,我叫它:骆宾王!它仿佛听懂了,它仿佛就是骆宾王的一种转世,他跟我无比亲近。 返程,翻越东天山,山顶上有班超的塑像,我又迎面遭遇汉代的雄伟气象。我忽然意识到,今天要体会汉唐的气象,最好的地方并不在西安,而在西域。因此,请记住巴里坤。对这个地名的意思大致有三种说法:一说是古月氏语;一说是突厥语“虎湖”之意,因巴里坤湖而得名;一说是蒙古语,意为“老虎前爪”,是成吉思汗根据这里的地势取名。我的当地朋友似乎更认可第三种说法。巴里坤现在虽然是哈萨克族自治县,但这里的汉文化自古以来就很浓郁。吃了一顿地道的巴里坤美食,热腾腾的火锅勾起无限食欲。 在海洋文明兴起以前,大陆深处始终召唤着人们探索的脚步,即便荒凉,即便危险,也无法阻挡这种召唤的脚步。 …… (全文见《十月》2023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