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图书馆都是书籍保存或出借的地方,可是有一天,音乐也走入图书馆,像它在音乐厅或歌剧院里的表现一样,让整个图书馆变得灵动。 有一天,一个朋友邀请我到温州图书馆开一场音乐分享会。这座白色建筑我了解不多,记得第一次去是坐在阅览室里翻阅音乐杂志,惊叹于它阔大的空间和丰富的藏书,仿佛就在昨日。那次是在六楼音乐会客厅,一个雅致的小厅,二十几张舒适的皮沙发,木制隔音板,一套德国MBL音响设备,那场音乐分享会叫《音乐会见——古典漫步》, 我讲了3位最喜欢的音乐家:莫扎特、布鲁克纳和瓦格纳。 音乐家中没有“最”,只有“更”。此时,此刻,你在听谁的音乐?我正在听布鲁克纳《第四交响曲》,我在音乐分享会上曾多次提及他,正儿八经作为专题却一次也没有。是我不喜欢吗?我会把“喜欢”这个词献给马勒,从2021年1月到次年2月,我在温州图书馆连做了7场马勒讲座,可见我是多么热爱他。一位和我同城的朋友,听说我在温州有音乐讲座,欣然赶来,连听了两场。图书馆音乐会有了直播后她再次热情高涨,疫情期间在家里守着一个小屏幕观看《春天去看波莱罗》,认真地做了视听笔记。有一位乐迷,是温州市区人,知道我在图书馆开讲座,每次都赶来听。一位退休前是法语老师的听众更狂热,好几次拎着拉杆箱从动车站下来直奔音乐会现场。去年正月初四是这样,今年大年初二也是这样,她让我想起从前只身一人坐动车去上海听音乐会的事儿,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我讲马勒《第五交响曲》,一位好友专程从北京坐飞机来温聆听,这也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交响曲。有一家人,每次拍下美美的照片,记录音乐时光;还有一对重庆的夫妇选一个雨天听马勒,因为有一次在城北的山上我用车里的马勒震撼了他们…… 音乐让人动情、落泪。为什么是马勒?这么多音乐家中只有马勒击中你的痛点:爱,真诚与背叛。那天我开车去温州,在汽车里播放马勒《第四交响曲》,绵长而哀婉的抒情乐章滑过地下车库的空间,直到它填满我。我去音乐会现场,第一选择是交响曲,所以马勒正合我意,那些动辄达长达七八十分钟、一个乐章在30分钟以上的交响曲很能考验听众的耐性,如果没有完整地欣赏一首交响曲或一个乐章,你很难被打动。这就是我们说的文本欣赏,培养听众的审美能力也从这里开始。许多交响曲你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之前你不知道单簧管代表什么,长笛又有什么含义。为什么这里的弦乐突然减弱下去?你无需了解很多,只要你去聆听。《最·马勒》播放的马勒《第二交响曲》就像声音隆起的一个天穹,吸纳了悲伤,给予了复活。 《大地之歌》让我长时间迷醉。马勒从中国古典诗歌里汲取了灵感,用西方交响乐的形式回赠东方,它是一部交响曲,却用歌的形式唱出。那天,我采用聆听与朗诵的方式讲解。很多人没有座位只能在厅外站着听,优美的唱腔、高低起伏的弦乐一下子揪住了他们。音乐就是这样,一旦接近它的本质,它们就变得崇高和真实起来。从马勒的《大地之歌》开始,一位听众每次都带她的女儿一起来听,一场没落下。于她,音乐就是新生,马勒就是复活。我的一位诗人朋友也在现场,音乐会后他哭了,哭的不是他一人,很多朋友都流泪了。 每次来到温州图书馆,我想我应该为它带来点什么?音乐。就像谜一样,抽象,又虚无。或许,我们捕捉的只是一首歌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