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我用手机读书。 “无书也能读?”爱人疑惑地问。 爱人的话令我想起无书可读的岁月。 1968年,我5岁。那时,我总爱捡有字的纸板、纸片看,嘴里边嘟嘟囔囔着,类似老师讲课,也有点像学生念书,只是样子很滑稽。每晚,家人都睡了,我还在摆弄小纸片看,魔怔一样。有一天晚上,父亲拿过小纸片,端详好半天,笑着问我:“喜欢读书吗?”“喜欢!”我迅速回答。父亲打开家里的老墙柜,从里面取出了一本有些发黄的书——《康熙字典》。 那晚,我开始夜读。 父亲加满油灯,调大灯捻,屋里立刻呈现出少有的光亮。我坐在父亲腿盘上,两眼盯书,手指翻页,嘴里跟着父亲念……我不懂字音、字意,只是机械记忆。当时,父亲检字用的是四角号码查字法,我无法理解,也记不住。父亲就一遍遍教口诀: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块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我像听天书一样,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年后,我学完整部《康熙字典》。虽说记的没有忘的多,可再不会像邻家孩子那样,把嵩山念成高山。 那段夜读的日子很枯燥。 1971年,我上小学一年级。领回新书那晚,我一本语文书看到天亮。 那时,我们兄妹四人同在一所学校念书,属于复式班。每次,哥姐写完作业,我就会翻看他们的语文书,几次都忘了归还。后来,哥姐都把书藏起来。 当时,要是有一本小人书,心里可美了。有天,我已是第五次站在柜台前问价,小人书一角钱左右,厚一点的不足三角。我手里三个硬币才5分钱,还差很多。于是我脱下上衣放在柜台,想用衣服换书,招来售货员的呵斥,还有周围异样的目光……后来,我用两个饽饽、六根白薯跟同学换钱,终于买回了一本小人书。很快,那本小人书就变成了残书,书皮没了,缺页好多,但仍在传看。直到一次看书争抢中被几个同学撕碎。那时,我就盼着过年。除夕那天,父亲会给几角压岁钱,让我去山下逛逛,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去的当然是图书专柜。 1976年,我上初一。学校图书室需要办理借阅证。我想看书,没钱交5元押金。周末,我上山刨药、采酸枣;我编草帽辫……那阵子,家里的鸡蛋笸箩总闹“耗子”,母亲骂黄鼠狼、咒耗子、投鼠药、下夹子,气氛紧张。我办完借阅证后家里恢复了平静。 1981年,我高考失败后回村参加劳动。晚上想找书看。谁料书箱被耗子做了产房。父亲看着我手里发霉黏连的“书”,表情复杂。不久,父亲参加村里组织的献血活动,领回17元补贴。原打算买一条涤卡裤子的父亲,先紧着让我买书。两年后,父亲因病住院,临行前将十几元零钱放在褥下,嘱母亲转交给我留作买书。两个月后,父亲没能回来,去了另一个世界。 上世纪80年代末,我家条件明显好转,温饱解决了,还有闲钱买书,夜里看书有了新内容。那段日子,我除了买书,还去邻村小卖部租书,花5角钱,能看书3天。闲时,我拿块干粮,骑自行车往返50公里,去县城看书。我在书店一坐就是一整天,光文摘、佳句就整理出6本,近10万字。十几年间,我拥有了自己的小书屋,藏书1000余册。2011年,我不再局限于看纸版书籍,借助电脑在网上看书。夜深人静时,我打开电脑,翻找读物,开始夜读。不知疲倦的灯光,看不完的书库——我的夜读更加丰满。多年的夜读提升了我的写作水平,迄今为止,我已有300多篇文章变成了铅字,还参与出版了几部文学作品。 2020年,我把手机换成智能的,提升夜读装备。夜晚来临,打开读书软件,搜索喜欢的读物,或看或听……夜读不用书,时代变化太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