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个名词,也是一个拟声词。 高温说来就来,来了,不持续个八九十天,不烤得大地“滋滋”地冒油,不晒得你“啪啪”地汗流浃背,它是不会离开的。 夏天的风也是热“呼呼”的,无论狂风大作还是微风习习,都火辣辣的,热情得不得了,扑面而来,无处可躲。冬天的风是“冽冽”的,秋天的风是“簌簌”的,春天的风是“嘤嘤”的,唯夏天的风是多变的,无常的,它时而是“訇訇”的,时而又是“飕飕”的,时而是“嗷嗷”的,时而又是“嘶嘶”的,不甘寂寞,动静很大。 雨总是跟在风的后面。夏天的雨,大多是个急性子,来得快,“哗哗啦啦”就下了,去得也快,转眼无影无踪,只剩下屋檐还在“滴滴答答”。夏天的雨,往往又大又急,落在屋顶上,是“噼里啪啦”的,落在伞上,是“乒乒乓乓”的,砸在地上,是“扑通扑通”的。那么多的雨水,一下子倾倒下来,地面之上,到处是“咕噜咕噜”的流水声,还有行人脚踩着积水的“唰啦唰啦”声。夏天的雨,把你能想到的水的拟声词,一股脑儿呈现了出来。 还有“轰隆隆”的雷声呢。一道闪电之后,雷声轰然而至,这是夏天标志性的声音。倘若是天边的闪电,雷声是“咚咚”的,这样的雷声,沉闷,遥远,像远处擂响的战鼓;倘若是你头顶上炸开的雷,它的声音是“咔嚓”一声,如天崩地裂,吓你一抖擞。最可怕的是深夜的雷声,“哐当”一声,直接在你的床头炸响,如山崩,若海啸,似天塌,将你的美梦炸成无数碎片。 天太热了,很多鸟都热昏了头,噤声了,不肯歌唱它们的爱情了,却有一种小虫,奏响了夏日大合唱,那就是知了。可惜它只会一种声音,像一个自恋者,不停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知了,知了”,如果翻译成我们人说的话,完整的句子应该是“知道夏天来了”,抑或是“知道天太热了”。 知了的叫声,没能让夏天变得清凉,徒增我们的耳朵对于热度的强烈感受。更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行和偷袭,让夏天变得更加烦躁。青蛙也不甘寂寞,“呱呱”地叫唤,青蛙也只会这么一个拟声词,但它总是试图让自己的叫声显得不那么单调,“呱,呱呱”,或者“呱呱,呱呱,呱呱呱”,能把一个词唱得这么抑扬顿挫,有节奏感,青蛙显然已经尽力了。 好听的是一种鸟的叫声。当别的鸟都热得懒得发声的时候,“布谷鸟”隆重登场了,夏天可是布谷鸟的主场,它怎么能失声呢?虽没有夜莺动听婉转的歌喉,布谷鸟也算得上鸟界的声乐家,它的叫声简单,却纯粹,有韵味,或“布谷”,或“布谷,布谷”,或“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你听出来了吧?布谷鸟的叫声是分成二声、四声和八声的,很有艺术天赋呢。如果你的耳朵再配合一下,你听到的声音就是“播谷,播谷,快快播谷”,多么励志的叫声。 夏天固然是最炎热的季节,却也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你到乡村去,能听到水稻“噼啪”拔节的声音,鱼儿溯流而上“哧溜哧溜”的跳跃声,鸭子们回家路上“嘎嘎”的叫唤声,孩子们“扑通扑通”跳进池塘的欢快声,以及在庄稼地里挥汗如雨的农民,他的汗珠“滴滴答答”砸到泥土里的声音,这是最值得尊敬的一种夏天的声音,你在土地上以及城里听到的每一滴劳动者汗水“窸窣”流淌和“啪嗒”滴下来的声音,都是这个季节最美妙的一个音符。 而我在黄昏的街头看到的一幕,温馨而从容。一个买西瓜的市民,在一个卖西瓜的农民摊位前,停了下来,他拿起一只西瓜,弯曲手指,敲着西瓜,滚圆的西瓜发出“咚咚”或“扑扑”的声音,这声音是脆而熟的、糯而甜的,它让燥热的夏天,忽然安静下来,如“吱呀”一声打开的家门,我听到了夏天这个拟声词,为我们谱响了一曲生活的交响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