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个叫砂锅寨的山村,我写过好几篇文章了。 在《初识山寨》里我写到她,是写下青春时期刚到砂锅寨插队落户当知青时初次参加农村劳动的那些日日夜夜。 《在砂锅寨的日子》里我写到她,是记叙我整整十年七个月之久的知青生涯,正是在这段漫长而又难忘的日子里,我懂得了山乡农村,熟悉了山地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节奏,并且认真地把砂锅寨乡间的生活,拿来和我熟悉的上海城市生活作对比。这种有意无意的对比,使得我逐渐习惯了拿两副目光观照中国的现实。受益匪浅。 在《告别砂锅寨》里我又一次写到她,竟然还写下了当时恋恋不舍的离情别绪,而这种离情别绪却又是在匆忙地、赶来赶去地操办具体的调动手续中纠缠的。 砂锅寨呵,这个坐落在修文县、息烽县、开阳县三县交叉地的古老而又年轻的山寨,真的和我的人生、和我的这一辈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而又理还乱的关系。 2024年的春节,初四那天,我又到了一次砂锅寨,围着炉头,和砂锅寨的老少乡亲,扯着说也说不尽、讲也讲不完的家常话。和我一起坐在火炉边的,有今年90岁的乡村小学石老师、石校长。有我当年教过的学生,现在仍然在忙碌的老农夫妇。有更年轻一代的砂锅寨人,有村委会的干部,还有几个娃娃。到告别离去的时候,已是夜里的10点多钟,送我到砂锅寨来的也是我的学生,他在贵阳工作,在市中心管着横店影视城。不过他不是我在砂锅寨教过的学生,而是上海大学文学院毕业的学生,把我送回贵阳的住处时,已经过了半夜的12点。 为此我很不好意思,一再对他说着抱歉的话。 不料他笑着说,叶老师,看你和老少贵州乡亲们坐在一起聊家常,说着喂牛、杀猪、栽种庄稼、东家长、西家短的这些话题,我也很有触动,很受教育的。砂锅寨人和你说话,坐在一起吃晚饭,摆家常,讲他们的烦恼和欢乐,完全没有把你当外人,无论老人、妇女和孩子了,他们都把你当作自家人在说话,好像你就是村寨上的一个老熟人。你看那个石老师,90岁了,听说你在寨子上,打着手电筒,从下边那个寨子去走山路上来,我看他腿脚已经有点僵硬了,走路一跛一跛的。 我说是啊,正因为想到他已90岁高龄,他的伤脚前几年专程到上海来医过,我让寨邻乡亲们不要告诉他我来了。听村长说,他们特地告知他了,要是瞒着他,事后他会大发脾气,训斥那些村干部。横店影视城的贵州总经理乐呵呵地向我透露。不过你放心,回去时打着手电筒,有年轻人陪着他的。 我不再说话,心里却是莫名地亢奋。是啰,55年了,从19岁到砂锅寨来插队落户的那些情形,怎么还是历历在目地恍若就发生在昨天呢?于是我又写下了这篇小文,我要告诉读者朋友,人生经历过那些日子和岁月,虽然摸不着甚至于转瞬即逝,但是它会留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时不时地会搅动人的心绪。 我就是这样,跨进75岁的老年门槛了,砂锅寨上的人和事,仍会时不时浮上心头。 哦,砂锅寨在我的梦里,也在我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