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散步,不经意之间,蓦然发现街心公园的几棵玉兰树,花正迎风在阳光中摇曳怒放。在那一瞬间,感觉像是一声令箭在当空炸响,让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经过了整整一个冬天之后,在大片大片的草黄与树灰之间,从这一天开始,就全然不同于以往,开始有了如此灿烂的耀眼花开,为大地平添美丽的色彩,也软化了人心。那是春天动听的音符响起,给人们带来了惊喜和快乐。 春天忽然而至,大自然的绝对命令在无声传递,所到之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处花开,又一处花开,一树一树的繁花竞相绽放,才几天时间便渐成气候。一个新的角色粉墨登场,而且它的领地显见在迅速扩大。而人类却没有对此表现出嫉妒之情,反而乐观其成并且享受其中。 在人们的想象中,花,似乎不胜娇贵,是弱不禁风、不耐寒冷的。然而,在勇于报春的使者担当中,花却出乎意料地站在了排头队首。且不说早先的傲雪寒梅、迎春连翘了,就说当下那白的玉兰、梨花,粉的桃花、杏花等等,哪一个不是早早地排在柳黄草绿之前就登场了呢? 莫说此时草色还是枯黄的,在所有树木都还面黄肌瘦、筋骨毕现,远未生出枝条和叶子的时候,这些花儿却率先神奇地在一条条干枝上灿烂绽放,让人们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形容,只好称之为“枯木逢春”。 印象中的春天似乎都是忽然而至的。其实,不惟春天如此,春夏秋冬哪一个季节都是出其不意、忽然而至的。季节与季节之间,虽然有时也难分难舍,但当有决断就要决断,不然彼此又如何更替,岁月怎么向前呢? 其实,说是忽然春来,毕竟酝酿的日子还是有的。冬去春来,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大事件。为了这个大大的根本性的质变,中间显然经历过很多不为人知的量变上的积累,甚或还有持续进行的部分质变和裂变,而后乃有春天的发生。回想一下,前几天气温逐步上升,感觉上还是相当明显的,而在基本稳定下来之后,终于有了春来花开的瞬间。只是,这幸福来得快,让人有点儿喜出望外。 几天前,在旷远的郊野公园健走时忽然发现,就在一夜之间,那些大大小小的河湖池塘都注入了新水,感觉一下子美上了天际。北方城市一向缺水,冬天很多湖泊几近干涸。几年来,这个公园一开春,就从附近颐和园的昆明湖引水进来,有道是“大河有水小河满”,颐和园之美溢出墙外,让大家美美与共。 公园一有了水,就有了清灵之气,也让人长了精神。最实际的好处,还是对土地和草木的滋润。早春少雨,公园的景观花木都要着手准备了,这个时候太需要水了。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百花斗艳,草木葱郁,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湖水的催化。 新引入公园的湖水,虽然不是春天的雨水,但依然可以视为春水的一种。春水至清而无鱼虫,也无杂质,一样可以作为报春的消息,同样能够从中感受到忽然春来带给人们的欢快心情。那几日,公园还没有花开,草地也没有泛绿,但园林工人们开始给草坪和树木浇水,可谓未雨绸缪,全力迎接春来。 春山空静,树木还没有发华生叶,一根根如钢丝般支棱着伸向苍穹,山与公园寂寞相守,不见枝叶繁茂,也没有草绿花香,间或只有小鸟三五成群,在林间和湖面飞过,就像是一幅简笔白描或是黑白山水,静置天地间,静待春来花开。 这当然是前几天的景象,现在满园皆是花开。这几天变化一天一个样,笔头赶不上春天的步伐和节奏。原来,不惟是自然造化之力,还要加上人的发奋努力,一起合力迎接春来。所谓“人勤春早”,正是蕴涵了天工和人事的双重寓意。 名字叫春来的人不少,我知道是因为什么。普通百姓人家,谁都想过好日子,起个好听的名字,讨个好彩头寄托吉祥如意。名字对一个人太重要了,中国有句老话就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有好的寓意,是可以长久相伴的。 人人只看到春的温柔,却不知道它也来之不易,总会有一些反反复复。比如,倒春寒的发生,就是在春意渐浓时一个突然的转身。基础温度有了,花也开了,春也来了。突然之间,却有一次断崖式降温,顺便带来一场疾风劲吹,在花正灿烂时,来一个辣手摧花,弄得花容失色,兀自在风中凌乱,在枝头零落,能不能从头再来、再开一茬儿,还是就此落个香消玉殒呢?如果再加演一场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的沙尘暴,这些花儿蒙尘而外,命悬一线亦未可知,世界重回混沌,人类大呼小叫一片。 不怕不怕,春天要来总会来的,它从来不爽约。对于必然春来这件大概率事件来说,这些都是小倒退、小周折、小插曲。 谓予不信,就请看看这几天前前后后的变化。在经历过所有这一切之后,难道天空不是更蓝,花开不是更艳吗?春光正在弥漫四野,春天正在大踏步地走来。 不言春盛,只道春来。忽然春来,带来猝不及防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