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的边上,泥土带着深色站立着,凹凸的状态和流畅的线条显然已经忽略了时间。好多村庄、色彩,被丢到了后面。河转弯了,水波绷紧。徽州的A酒店,露出一个有高度、有看头的弧面。酒店简直是条大船,上面的种子植物呼吸着湿润的空气,靠近了松树、花荫、藤蔓、鸟雀。 一个故事复活了:托马斯·杰斐逊于1787年访问意大利。虽然有人在当地戒备森严地守护着皮埃蒙特稻米,可是这位美国驻法国的第一位大使思路广阔、能言善辩,有的是办法。他还是弄到了几袋稻米,并巧妙地将它们用船运出。这些稻米打破了意大利人的垄断,充实了美国北部的水稻种植。 今天,A酒店突破水泥建筑立面的大片绿地高出楼厦,和后面的青峰遥相呼应。新安江的风比不得大西洋的风,但都是一种吹奏吧,吹得波涛起伏、落叶纷飞,吹出红尘滚滚、思绪万千。新生的潮流和遥远的波涛发出相同的节律。草叶闪烁着朝露的气息。绿色工程的结果一个接一个,高高矮矮地覆盖了垄沟、消弭了差别。A酒店所在的地方格局大变,僵硬单一的城市话语向着汹涌的绿地,一个劲儿地松软下来。 这个“航程”,真是让人煞费心思。只因A酒店的经营者一直在思考建筑与山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20多年前,它的落成就像今天的“绿色复兴”,同样无可厚非。楼一座比一座高,盘山公路一圈比一圈高,经济发展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也带来料想不到的社会问题,如食品安全、环境保护问题,让越来越多人陷入思考。 思考像剪刀一样飞快,几十年的光阴,“咔嚓”一声没了。记忆是可以修复的,既然酒店的四周原本是田园和山地,那就按着原来的样子还回去吧!把稼禾还给泥土!让辣椒、茄子、秋葵,继续在阳光下画出影子。 说做就做!酒店聘请了4个庄稼汉常年在此耕耘,不用农药化肥,用的是手艺,用的是父亲、祖父口口相传的技术和经验,用菜籽饼加生物有机肥,调制出泥土的口味。挖锄、铁锹、长剪,都在苗圃里备着。这里有个大系统,河沿的皖南花猪形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子系统。花猪喜欢吃黄瓜、南瓜,他们顺手从架上摘下,扔进猪圈就是。花猪“嘎嘣嘎嘣”吃食的响声,压过了波涛声,连它们的排泄物都是上好的农家肥料。绿地的热情会像火一样被点燃。即便是一堆灰烬,也飘袅着草叶迷人的香味。这完整的程序使泥土的结构厚实了、纯净了,让生态的呼吸更加符合规律。庄稼汉们晴天戴草帽、雨天披雨衣、穿上长胶鞋,在绿地的怀抱中低头弯腰深耕细作。农作物的长势和阳光雨水一起,使波涛也变得明亮。 酒店客房部、餐饮部、安保部等部门的人联合守护和经营着这方绿色生态。小花猪病了,客房部经理给它们打针,一天不知多少回来此转悠。要给爬藤植物搭架子了,部门经理们便顶个岗、加把力,将长料安置到位。这里的人一专多能,都围绕着绿色经营理念。生态环保是第一位的,耕耘的细节必须遵循这个原则。在生长的节律里,他们就像农民们一样蹲守着各自的职责。终于,辣椒的长势宣示着成果的优劣,荆芥、西红柿按着时序绽放出青、红、灰、橙、蓝的色彩,秋葵的黄里透白的小花在无声地吹奏,或繁密或稀疏的叶子全都遵守着生长的法则……蓬勃的现象,像是经年的守候。远处一片灿烂,凡·高的向日葵被春天隐去,又被夏天追回来。薰衣草、牛丝草、迷迭香、含羞草,从平地伸延过去,香草天空可望又可及,而春雨积累的泥塘又把夏的热烈往下调去。这里真的成了歌唱的“青藏高原”,高能高得上去,低也能低得下来。 托马斯·杰斐逊,可不是等闲之辈。意大利都灵政府对私运稻种者处以死刑,杰斐逊没被吓倒,他雇人将几袋稻种偷运出亚平宁山脉,甚至在自己口袋里也装上稻种。如果说他用皮埃蒙特稻米填补了种植的空白,那么,A酒店满载的是不含任何污染的绿色食品,可以具体到苋菜、西红柿、辣椒、茄子、四季豆,每一样都又好看又好吃。绿色发展理念,具化为从上到下的行为。即使办公条件逼仄,人们也不占用土地加盖建筑。绿色消费意识,就像塔楼一样高出了生活的航程。 一条河的源头,不止一座山峰啊。潮流从发凉的底线过去了。水花扑闪一下,后队也能变成前队。陈旧的泥土最能焕发新色,藤蔓和思绪已在竹架上盘旋,花荫和果实飘发着浓浓的醉意。久远的故事被激活,葱茏的想象在大地上葳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