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是中国的“文房四宝”之一，没有墨，便没有灿烂中华文化的传承。

长久以来，中国人都是研墨的，所以一提到墨，通常指墨条或墨块，至于墨汁，它的发展史不过一百多年。制墨的步骤，无外乎选料、练烟、漂洗、和胶、杵捣、成型、晾墨、锉边、洗水、填金包装等，但在各个步骤上的处理，如加料比例、时间以至于配方，每个制墨厂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制墨厂里的老工人几十年如一日地制墨，没有其他手艺，他们的生产经验，未必能得到当代社会的普遍认同。其实在工业革命以后，各个行业的手工业者都被机器打败过，究其原因，并不是纯手工生产不好，而是相较于机器生产统一的质量把控，纯手工生产的产品质量参差不齐，成本还高。以家具雕花为例，在大批量生产的前提下，要用机器来提高生产率，再比如加工大型机械的零部件，为了保证质量，更得用机床来操作。

现如今日渐成熟的“人工智能绘画技术”，“杀死”了一大批从事低端工作的美工。按照设定出图、上色，人工智能多快呀，一般美工要用一周画完的图，人工智能几分钟就可以生成好多张。但人工智能绘画技术对艺术家构成威胁吗？完全没有，它取代不了齐白石、毕加索。

在工业化普遍完成、人们的衣食住行有了相应的保障以后，对更高质量的追求一定会促使很多纯手工的东西变得更贵，毕竟纯手工生产是机器生产永远取代不了的。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许多人在家中以挂历来装饰墙面，但挂历的价值绝对比不上书画作品。手工生产和机器生产服务的人群不同，大批量且标准统一的产品，机器生产省时省力、性价比高；要是存在特定的服务对象，且对成品有特定需求，还是得用纯手工。

短视频平台上有不少纯手工制作宣纸的视频，点开评论，一群自以为是的人说：“开发一个生产线全解决了。”“太落后了，为什么不用机器？”还有人说：“能用机器偏不用，无非是为了多卖钱。”老话说“无知者无畏”，一些人从没用过宣纸，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好用”。其实大几十年前就能用机器制作宣纸了，但机制纸在宣纸品类里一直充作低档纸、练习纸，经验丰富的工人拿竹帘在纸浆中抄出的纸，要比机制纸好用得多。用机器制墨的历史也挺悠久的了，早在清末，就开始用工业碳黑制墨，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些制墨厂还上了三辊机，但机制墨就是不如手工墨好用。

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位“中国质量工匠”的事迹：王伟是上海飞机制造有限公司钣金制造车间钣金七组组长。中国自主研发的大型民用客机C919舱门零部件的加工误差要求在0.25毫米以内，这对机械加工来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但王伟凭借木槌的密集敲击，成功将C919舱门零部件的加工误差缩小到接近标准公差的三分之一。

虽然飞机是高精密产品，机械化程度却不高，很多环节依赖纯手工。

我还看过一个所谓的用机器处理螃蟹的视频。据说螃蟹在德国泛滥成灾，一向重视科研的德国人就制造出批量处理螃蟹的机器，把螃蟹往机器上一放，自动去壳、剥肉，瞬间“骨肉分离”。这肯定比中国人吃螃蟹的速度快多了，要是做馅或做饲料，效率肯定高。但我敢说，如果这么处理螃蟹的话，一辈子也吃不着蟹黄——在去壳那步就连蟹壳带蟹黄都去掉了。

其实人的目之所见、脑之所思、手之所感，有时候比机器更合乎人的要求。机器生产的东西，肯定比学徒工和生手做的质量好，但与高手相比，就存在云泥之别了。纯手工自有纯手工的好，大有机器所不及之处，所以吃螃蟹，还是向“蟹八件”看齐吧。同理，制墨、做宣纸，还是纯手工的更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