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岁今宵尽,新年明旦来。”春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喜庆的节日。在这孕育一年美好希望的日子里,不少文人因时感怀,借时寄情,展开笔墨书所见所闻、抒所思所感。这些文字,既是作者情感的生动表达,也是年俗礼仪发展的历史记载。 徜徉书卷长河,感受“字”里春节,默念有关国家典礼的恢宏铺叙,细读有关过年礼俗的生动记录,品读有关自然景物的描摹感兴,体验作者交织着向往承平祥和的情感和感叹物换星移的人生况味,以清辞丽句辞旧岁,以捧卷阅读迎新年,其乐融融,雅趣无穷。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自古春节祭祀,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是极为庄重的活动。被称为“古代社会百科全书”的《诗经》,这样记载祭祀:“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新年旧岁交替之时,人们宰羊备酒,祭祀农神与祖先,庆典之后欢聚一堂,一场盛会徐徐拉开。 春节,又称“元日”,即一年之首。有开始,就有期待。在春节,不少文人写下了对未来的期盼,“为言今岁胜去年,来岁应须更胜前”。唐朝诗人姚合,就在《除夜二首》里这样写道:“旧国当千里,新年隔数更。寒犹近北峭,风渐向东生。”再如孟浩然的《田家元日》,这样表达愿望:“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宋人李处全的《南乡子·除夕又作》,也是一首表达新年希望的词作:“和气作春妍。已作寒归塞地天。岁月翩翩人老矣,华颠。胆冷更长自不眠。节物映椒盘。柏酒香浮白玉船。捧劝大家相祝愿,何言。但愿今年胜去年。”这些书写,字里行间都流淌着诗人对新年的美好憧憬。 春节,是华夏儿女最浓郁的乡愁;团圆,是炎黄子孙最沉醉的年味。对团圆,感慨最深的莫过于那些离家在外的游子。异地他乡,孤身一人度过除夕,是怎样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唐代诗人崔涂赋诗道:“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戴叔伦在《除夜宿石头驿》中写道:“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就连写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高适,面对此情此景,也难免感慨:“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这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愫是属于春节的特殊况味,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让团圆显得格外珍贵。 春节诗词是诗人情感的寄托和凝练表达,而在小说中,作家们关于春节习俗、新春活动的描绘,则更加丰富立体。 如《红楼梦》第五十三回用大篇幅描绘了过春节。对置办年事,书中写道,“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与凤姐治办年事”;写散压岁钱,“这日宁府中尤氏正起来同贾蓉之妻打点送贾母这边的针线礼物,正值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祭祖仪式完毕后,“众人围随同至贾母正室之中,亦是锦裀绣屏,焕然一新。当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古人相信火暖热长为吉祥之兆。 当然,曹雪芹描写贾府过年,既是向人们展现贾府的热闹,也是暗示贾府的奢靡。 《儒林外史》的第二十一回,描写了小店主卜老爹过年的情景:“卜老直到初三才出来贺节,在人家吃了几杯酒和些菜,打从浮桥口过,见那闸牌子家换了新春联,贴的花花碌碌的,不由得一阵心酸,流出许多眼泪来。” 现代作家笔下的春节,记录了各地的过年习俗。比如鲁迅在《祝福》里,这样写江浙一带的过年:“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地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煮熟之后,横七竖八的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可就称为‘福礼’了,五更天陈列起来,并且点上香烛,恭请福神们来享用,拜的却只限于男人,拜完自然仍然是放爆竹。年年如此,家家如此。” 要感受老北京春节的民俗,不妨读一读老舍笔下的《北京的春节》。老北京人过年,一般是从“腊八”开始,一直延续到元宵节后。老舍在开篇就写到家家熬煮腊八粥和泡腊八蒜,并详细描述了腊八粥的用料和做法,幽默地称其是小型的农业展览会。“腊八这天还要泡腊八蒜。把蒜瓣在这天放到高醋里,封起来,为过年吃饺子用的。到年底,蒜泡得色如翡翠,而醋也有了些辣味,色味双美,使人要多吃几个饺子。在北京,过年时,家家吃饺子。” 哲人说,书海里,有远比眼中更生动的风景。文人笔下的春节,是遥远的,也是切近的。它在民族的历史记忆里徜徉,在国人的心灵世界中浮现,它的丰富性共同构成了多姿多彩的春节文化,滋养着我们的精神文化生活。 文人笔下的春节,在巍巍廊庙,也在寻常巷陌;在天人哲思,也在花间枝头。这些文字,不管是歌颂、赞美、祝福,还是观察、体悟、省思,都是历史沙漏里不会枯竭的丰满沙粒,是岁月绿洲中盛开不败的百花,是永远怀着乡愁的冲动到处寻找家园。 春节期间,对这些能勾起中华儿女乡愁记忆的文字,捧卷而读,掩卷而思,让心香与书香共缱绻,不仅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温,更能在“字”里春节中,体会到别样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