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北京城东南角的东受禄街胡同。小时候记事时,北京刚解放。父亲是街道积极分子,常常带着我到东大地(东单大地,后叫东单广场)参加各种活动。 广场有时锣鼓喧天,人们手中举着各种颜色的小旗,我也常常一同手举小纸彩旗。大喇叭传来慷慨激扬的讲话声和口号声,年幼的我不知讲的什么,只是随着大人们高兴。1954年父亲当选了东单区(东城区)的人民代表,锣鼓声、欢呼声传到我家,那年我刚刚上小学,知道了这是父亲的光荣。父亲后来连续五届当选东城区代表。 北京人说话爱偷字儿,将东单大地简称东大地。东大地更多时候就是大空场。听老人讲,东单公园曾经是东交民巷使馆区洋鬼子练兵的地儿,新中国成立前夕,国民党拆民房扩大了空地,成了临时飞机场。 开春到夏,很长时间,东大地成了放风筝的地界儿,空中飘着各种风筝,我感觉最棒的是蜈蚣(也叫龙),长长十几米在天空中盘飞,像舞龙,甚是壮观。还有式样不一的燕风筝,最绝的是燕翅下的机关一开,纷纷而下的纸花,红的绿的,像天女散花。最多的还是我们小孩放飞的“屁帘儿”,长方形,宽的一边贴着长长的纸条,在空中左右摇摆。广场时时飞扬着女孩银铃一般的笑声,她们跳皮筋、踢毽子,半大小子的我们追逐打闹,甚至给她们捣乱,祥和、开怀。 后来,东单广场改成了东单体育场,再后来叫东城区业余体育学校,我更有幸成了少儿足球班的学员,从小学三年级到初中毕业,每周三、周日下午在体校练足球,直到天擦黑才结束训练,一身的土,像土猴一样。 当年足球少年的我,见证了东大地的变化。直到1963年我考上住校的高中,才结束了每周必去东单体校的生活。 多年后,长大了的弟弟也成了体校的学员,他是练乒乓球的,他和东单(东城)体校的缘分是一辈子——长大后当教练,当校长,直到退休。 缘分真是说不清。 儿童影院也是我们青少年时期永不能忘怀的欢乐(听说,从前它叫平安电影院)。 儿童影院有我美好的少年及青春记忆,它所带来的欢乐,时时激荡着我和同学们跳跃的心。 那个年代,每一场新电影就是一场盛会,从东单路口到王府井街口都挤满了人,儿童影院陪伴我们的童年、少年、青年,陪伴我们完整的成长历程。 记忆中,从东单街到王府井街,有两条并排的路,东单便道高出东单大街(东长安街),最高的地儿有一米多高,最高落差就是便道的儿童影院,从虎皮墙岔口下来到大街,有十几级台阶。 每次有教育意义的新电影上映,附近中小学都会组织包场活动,东单便道(也叫东单小树林)、东单大街就成了红领巾的海洋,喧闹声像波涛,空气中都透着欢快。 平时,儿童影院也对成年人开放,电影票都要提前预售,大街上长长的队伍就没断过,买到好场次的票欢天喜地,场次满了就只能第二天再跑一趟。 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庞瑞森、王九翼、樊玉强,都是东单体校足球班的,周日下午要到体校训练,所以我们每次看电影都订上午场的,看完电影就在东单小树林的虎皮墙上坐着分享各自从家带的吃食,多数是糖饼。看着大街上跑动的汽车和熙攘的人群,我们总是很兴奋,不时模仿电影里的情景……下午再到东单体校练足球,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么幸福。 电影在那个年代是我们生活的不可或缺。记得看完电影《烈火金刚》的第二天,上学时我们几乎同时说:妈妈说我梦游了,又喊又叫…… 想起高二那年,电影《飞刀华》在学生中掀起一股练习飞刀的热潮,同学边凌风最厉害,宿舍门都让他的飞刀扎得千疮百孔。 回忆能使人年轻,不管当时多荒唐的事,如今想来都那么有滋有味。 儿童影院是我青少年阶段的最美记忆。 飞速发展的北京,让东单大街两侧发生巨变,壮观的楼群——东方广场,替代了东单便道(东单一条),儿童影院成了记忆中的永存。 综合体育馆,塑胶篮球场,铺满了人造草坪的足球场,是东单体校的现在。 东西单连成东西长安街,十里长街,百年兴旺,北京的巨变,见证历史的前进。 人间正道是沧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