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一个古老的名称,承载着多少汗青简册的重量与华夏文明发祥地渗出的乡愁。大禹治水的传说,历来为后世称颂。“安邑”一名源于“洪水既平,民始安居。”《安邑县志》中曾这样说:“安邑古称禹都,殆因洪水既平,民始安居,因以为名,纪禹之功,实乃奠定山河之嘉称也。” 一 一泓清波粼粼的碧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矗立眼前的,是运城市盐湖区安邑水库拥抱的湖心岛。岛上树木百草,深青浅绿,显得分外静谧,蜿蜒的古代城垣的夯土遗存上,黄土令人亲切,不时三两声鸟鸣衔出历史的幽深。 距此湖心岛20余公里的山西夏县西北的禹王城遗址内,青台依旧昂首苍穹,见证着夏禹建都安邑。《左传》宣公三年记载“昔夏之力有德也,远方图物,页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越绝书》云“禹穴之时,以铜为兵”,《墨子》也提到夏代铸九鼎之事。中条藏铜,盐湖蕴宝,大河之东的膏腴沃野上,夏文化已闪射出璀璨的光芒。夏代历书《夏小正》流传后世,孔子曾言“行夏之时”(《论语·卫灵公》),又曰“吾得夏时焉”(《礼记·礼运》),流传中国几千年的农历,迄今犹称为“夏历”,可见有夏一代,在群体文化心理结构中的沉淀。 战国前期,魏国领土主要在河东,魏惠王六年,魏国都城由安邑东迁大梁(今河南开封)。秦汉风云中,安邑成为河东郡治所和安邑县治所。安邑县乃置于西汉。至北魏太武帝神嘉元年,安邑又分为南北两县。太和十年北安邑县治所东迁、并改名夏县,至今不变。我眼前的湖心岛所在,则为南安邑。 如今,安邑水库环绕的湖心岛上,是山西水利职业技术学院,学院便坐落在古代魏豹城的遗址上。人们常说,如果住在湖边,白昼则有“隔窗山色增画意,照镜倒影添诗兴”的奇观,夜晚则有“一水围护飘绿带,万星垂照观玉颜”的妙景。而从南边巍峨的中条山依次望下来,魏豹城与周围的湖水,恰似镶嵌在这幅中轴画卷上的一面翡翠宝镜。 二 相传,魏豹城建于战国时期。而魏豹与韩信的历史故事,则发生在秦汉之际楚汉争雄的时代。《三晋史话》一书中,曾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述了这段史实。 魏豹原是魏国的贵族,秦国灭魏国后,他与哥哥魏咎隐居。秦末群雄起义,兄弟二人加入起义军队伍。陈胜封魏咎为魏王。陈胜起义失败后,魏咎纵火自杀,魏豹又投身到项羽队伍,跟着项羽大破秦军,被封为西魏王,定都于平阳,在今天的临汾。 楚汉争雄时,魏豹原为项羽的部下,但看到刘邦势力逐渐强大,便投靠了刘邦。不久便参与刘邦与项羽的彭城之战,刘邦被打败,兵退荥阳。魏豹认为刘邦大概没有再翻身的机会,以探视生病的亲人为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河东。想借山河之险,以观天下大变。 魏豹有个宠姬姓薄。当时有一位“神相”叫许负,看人非常准。薄姬之母魏媪便带着女儿找许负看相。许负说,薄姬将来生的儿子,可以做天子。这个预言迷惑了英雄半世的魏豹。宠姬生的儿子可做天子,那自然意味着自己可以开创一个王朝,有天子之命。所以,魏豹决定和刘邦彻底翻脸,自己独树一帜。 刘邦的根据地在关中,与河东一衣带水,唇齿相依。魏豹闹独立,等于是在刘邦的心脏边插了一把刀。刘邦于是派说客郦食其到河东来劝说魏豹归服,魏豹满不在乎地说:“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今汉王谩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奴耳,非有上下礼节,吾不忍复见也。”同时,魏豹也不敢大意,急忙和项羽联络,请来项羽方面的大将柏植、冯敬,率大军修城御敌,驻扎在今永济古城村一带,自己则率兵备战,指挥全局。 公元前205年秋天,大光其火的刘邦,终于向魏豹宣战。派遣韩信、曹参、灌婴为正副将,率兵十万人讨伐魏豹。作为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之一,曾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韩信,布疑阵于临晋,伏兵马于夏阳(今陕西韩城),搜集了一批“木罂”,也就是木盆木桶之类,让士兵乘“木罂”这种简易工具偷渡黄河。渡河后,汉军没有理会魏军的主力部队,而是直扑魏豹而来。 魏豹闻讯大惊,退守护城河环绕的都城。谁料,足智多谋的韩信故伎重演,花样翻新,一面明令士兵用木桶挑水,制造攻城假象,迷惑魏豹,一面暗中部署,利用夜间,在早已观察好的东南方向,加紧开挖泄水沟渠,直通一个叫作汤里滩的地方。魏豹不明就里,反而自恃河宽水深,窃笑韩信,你会挑水,我会增水,看你挑到何日。他哪里知道韩信挑水是假,挖沟是真,挑水士兵用的全是无底木桶。当他还大梦未觉的时候,韩信沟成,一夜之间,护城河里的水全被排到了汤里滩。高高的城墙就这样被攻破了。曾经万夫不挡、威震一时、投而又背、俘而又降的魏豹,得之于勇,失之于谋,得之于水,失之于水,后来在守卫荥阳时,最终被诡诈的刘邦下令杀害了。 魏豹之妾薄氏,后被刘邦擒获,为刘邦生一子名为刘恒,成为薄太后。刘恒即“文景之治”中的汉文帝。 千古沧桑,白云变幻。如今登临城墙,草木起伏,城外是誉为运城东花园的植物园,凉亭点缀在竹林、柏林、榆林等绿海中。城内的山西水利职业技术学院,也是一所拥有60余年办学历史的全日制普通高等学校了,占地387.3亩,建筑面积13万余平方米,校园四周碧波荡漾,岸柳拂堤,具有得天独厚的良好办学环境。 三 湖心岛向南的不远处,就是韩信沟。绕过运城市盐湖区的芦子沟村与任村,来到韩信沟的一片水域。大片的芦苇在岸上随风摇曳,冒出的几个屋顶,愈发衬得天空旷远。 水面荡起涟圈,一个衣服上灰渍斑驳的打工者,正唤一个钓鱼的老翁。老者上岸来,对来韩信沟拍摄的笔者十分热情,他原是安邑中学的历史教师,家住附近任村,对这一带的历史十分熟悉,他指着北方讲,韩信沟从魏豹城一路挖来,岁月变迁中留下痕迹,他曾经过庄稼地里的一处,深得能藏一座楼,而离南边的盐池越近就越浅了。一席话拉近了彼此,我告辞后,刚走出一小截,老人家开着小三轮回任村,遇上我又停下车,谈起与魏国有关的史事,如魏文侯变法图强,又介绍这一带的史迹与风俗,洋溢的热情,让我感到周遭田野上默默涌动的热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