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商洛的群山翠岭中环绕,很少看到人家,我甚至觉得这山很神秘,不知里边正在发生着什么。这里处于北纬33度,空气湿润,负氧离子含量颇高。不然,向来心肺功能较弱的我怎么能豁然感到呼吸畅快了呢? 五一过后,我们一批作家应邀到商洛采风,并参加主题为“在希望的田野上”乡村振兴主题纪实散文征文的启动仪式。提到歌曲《在希望的田野上》,不禁让我想到许多往事。1981年,我在北京郊区村广播的大喇叭里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曲。那时我刚上初一,还不知道中国已经开始了改革开放,我能感受到的是村里的社员听到这歌时心情振奋,上班的步伐加快了,干起活儿来有劲儿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1984年国庆节,我就是手舞着鲜花,踏着《在希望的田野上》的乐曲,高呼着“祖国万岁”走过天安门前的。 《在希望的田野上》是中国改革开放40余年的标志性歌曲。作为中国农民的儿子,我一直很自豪地把这首歌看作农民自己的歌。此番来到商洛,不就是看山望水,亲自感受这里的乡村振兴,看金色的油菜花如何在希望的田野上竞相开放的吗? 6年前我曾经来过商洛。那是六七月间,阳光热烈,由于会议安排紧凑,我只抽出半天时间由贾平凹研究院院长马莉陪同游历了丹凤县棣花古镇。棣花古镇在全国赫赫有名,不仅是宋金议和的地方,也是著名作家贾平凹的出生地。那年,贾平凹的长篇小说《高兴》刚出版不久,很多人都津津乐道书中的人物刘高兴。棣花古镇其时尚在开发,即便开了许多的店铺,游客依然稀少,我便对马莉说,咱们去贾老师的老房子看看吧。马莉说,再往前走100米,看到刘高兴家就离贾老师家不远了。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在一面墙上用白灰写着A4纸大小的“刘高兴家”,而且从贾平凹家的方向还画着粗粗的箭头。看到此景,我会心一笑,心说,这个刘高兴也太有经济头脑了。马莉说,但凡有人到了棣花,参观完贾平凹老房子和文学馆后,都要按箭头索引,顺便到刘高兴家看一眼。最初,刘高兴是不收费的,可架不住人多啊,于是,采访、照相都要收费,当然,也就是象征性的。走进刘高兴家,本人没在,就觉得少了许多乐趣,收获在于知道了刘高兴的真实名字叫刘书征。他是贾平凹的同学。 听说贾平凹的大名始于四十年前。后来,我读到了贾平凹的散文代表作《丑石》,一下把我惊住了。在贾平凹家老房子的院落里,我真的见到了“丑石”,包括镌刻在石头上的《丑石》的原文。摸着那充满神秘色彩的所谓的“陨石”,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我还是相信它是真的。这就如同我读古典文学,尽管许多历史人物是虚构的,可我还是坚定地信其有。 临来商洛前,天气预报就告之我们这几天都会下雨。我和夫人是傍晚到达棣花古镇的。天太黑,路灯在雨中明暗交错,我们住在名曰“望山居”的院落,里边有十间客房分别被冠以安然、良栖、归心、夜下禅等名称,分布在上下两层楼。我们夫妇住的客房为“见山”,使人自然想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禅语。进得客房,宽敞明亮,地板、床被、沙发、窗帘、电视、浴池都非常精致,有些还是智能化的。过去,提起商洛,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李自成发动农民起义,在此屯兵。然后,想到贾平凹笔下的商洛在过去有多么贫苦与愚昧。几年前,还有人跟我说商洛是贫困地区。现在,我得重新认识。 商洛大部分是山区,是秦岭的腹地,地跨长江黄河两大流域。在高速公路、铁路未通时,这里与外界几乎隔绝。我第一次从西安到商洛市区,开车用了三个多小时。而贾平凹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从棣花到西安坐长途,得需要一整天,赶上天气不好,半路上还得留宿一晚。我曾感叹岁月的艰辛,也感叹贾平凹们当年从山里闯入大城市有多么多么不容易! 在棣花丽呈别院旁有千亩荷塘,这天刚好立夏,荷叶初露水面,要想看花,还得等上一些时日。我其实想看宋金在棣花的那个界碑,以及两国当年议和的地方。五一期间,当地已经上演了大型古装实景剧《棣花印象·宋金往事》。我之所以想看这个剧,主要是少年时代听刘兰芳评书《岳飞传》太着迷了。更重要的是,在全民都呼唤创新的时代,我想看看商洛人是如何打造实景剧,他们是否敢和张艺谋、王潮歌那样的制作人一拼?据负责接待的人说,棣花古镇的整体设计是由著名建筑工程设计大师张锦秋团队完成的。这就难怪我对住宿的丽呈别院有了别样的认识。 到棣花古镇当晚,县上专门为我们搞了一场“在希望的田野上”葡萄酒展示会。你很难想象,丹凤这个只有二十几万人口的小县竟然有四家葡萄酒厂。马莉说,她打小就喝丹凤葡萄酒,那酒和辛亥革命同年诞生。我一听,说在那个时期,我国有很多酒厂都参加了世界博览会,说不定丹凤葡萄酒也去了。 第二天,丹凤的领导把“乡村振兴纪实散文启动仪式”的会场放在丹凤葡萄酒庄,还特别安排采风团到四个酒厂参观。我是在车上听朋友们讲述各厂酒窖之比较的。我听得有些入迷,便问我夫人是否属实,夫人说,你有的没去,确实可惜。我说,我也有收获,了解了丹凤的葡萄酒业带动了当地几千人的劳动就业,光种植葡萄就有上万亩,同时还发展到甘肃、宁夏等地。有朋友悄悄问我酒厂职工的收入咋样?我说问过一个酒厂传达室的师傅,他说也就3000块钱,可他们感到很知足。 知足者常乐。在商洛的山阳县法官庙村,我在天竺山一处观景台上往下面的月亮湾瀑布景区看,但见这里的河流、瀑布、农家小院掩映在山谷之中,宛若一幅水墨画。山西女作家葛水平从小在太行山长大,此刻,面对眼前的一切,她对我说:红孩,你愿意不愿意留在这里,写一本书?我说,我也有这个想法,但主要是为了养生。 到商洛除了看山,当然要望水。商洛,因商山洛水而得名。洛水古称雒水,源出陕西渭南,流经商洛,最终到达河南洛阳巩义市汇入黄河。而商洛的另一条河丹江,则发源于商洛,流经河南、湖北,最后到达丹江口,汇入长江。因此,人们常把商洛列为地处黄河长江两大水系。自从喝上南水北调的水之后,作为北京人,每每遇到秦鄂豫,包括冀人,我都有遇到恩人般地亲切。这次来商洛,虽不曾亲眼看到丹江,但仅从一路所看到的大小河流瀑布,也足以证明秦岭这个中央水塔储藏的水量是非常充沛的。 采风最后一天的黄昏,空气阴湿,飘着雨雾,我们来到柞水县的金米村,去观赏名扬全国的“小木耳,大产业”。金米村,其实不产米,地处秦岭腹地的独特地理环境,使其很适合木耳生长。过去,由于交通不便,村里种再好的木耳也运不出大山。自从党中央开展脱贫攻坚战略后,金米村人抓住机遇,依靠高科技,迅速把木耳生产规模化、产业化,几年内就做成了大品牌。2020年4月20日,习近平总书记到柞水考察脱贫攻坚工作,来到金米村。在木耳基地考察后,总书记称赞他们把小木耳办成了大产业。 离开金米村,我把一片小木耳夹在笔记本里。也许几天后,这片小木耳就会风干,我愿把它永远放在我的书桌前,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到商洛的青山与绿水,想到那首《在希望的田野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