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去过的无数城市中，杭州是我最喜欢的城市之一。并不仅仅因为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说法，而更多的是因为这座城市的活跃灵动。每次去都会有新的发现，都会看到新的变化、新的景象、新的气息。这次去的杭州临平区，2021年以前还是临安区的一部分，现在已经是一个有着先进的产业集群和完备的交通网络的现代城区。

历史性选择，注定了它不会平庸。临平区一开始就把“科技共山水一色”的全新理念作为城市发展战略，形成开发区最显著的城市特色。高起点高标准开展的城市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建设，自然和人工有机结合，走出了一条自然风光加现代创意的绿色可持续发展模式，开创了一条集“高效益、强辐射、多生态”于一体的发展新路径。先前的城区，已经大面积更新，先前的乡村，已经成为文旅景区。临平区也许没有名山大川那样声名显赫，但它们的意境和品质是相似的。这里的绿色长廊，为人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架起了桥梁。水上的栈道是远足者的最爱，可以沿路一直走进超现实的画卷，觉得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疏漏的阳光在起伏的树林间跳跃，自在的风穿过茂密的枝叶追赶不同季节的颜色。时光仿佛就在这一片天地间停留。石头上的苔痕是时光的印记。一步阶梯，就是一片光阴。

一切似乎是遥远的，遥远得像一个远古的故事；一切又是亲近的，亲近得像触手可及的怀抱。

这里宜于沉思，宜于低语，宜于默读，宜于静静地听山、树、水的呼吸，宜于用被洗去了尘埃的明澈的眼看一草一木的悠然，在现代文明中，寻觅生命最初的本质。纷乱的思绪，散落在湖中，被一层层绿叶过滤后荡漾开去，直至还原一个最初的自我。

杭州临平区，一个生态、环保型的科技新城，一个前卫城市的经典。它是那么让我感动。

一

纤尘不染的阳光照耀着远山近水。看不到边际的湿地，栈道、廊桥、亭榭串联起一个个木塘护卫的岛屿，成为缥缈的水韵风情线。芦苇丛旁，小野鸭在嬉戏，白云蓝天，大白鹭突地凌空飞舞。乡居淡妆素颜，炊烟飘出院门。翘檐凌空，小筑古木葱茏。远来的清风，吹皱了流水；渡船的竹篙，划乱了花树的倩影。城里青年开的乡村咖啡馆，打开可推拉的落地窗，人就置身于稻田之中。另一面墙上则开了方方正正的窗户，从窗口望出去，麦田好似一幅画。麦田里，搭了秋千，放了竹质椅子，像是漫画世界。各种风格的咖啡馆，见得太多，但搭配了乡村麦田的景观，有着特别的魅力。

一位衣着简朴的老者在长廊的尽头，抓着麦，独自对着监视器唱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婉转流畅，十分投入。听众只有当地老头老太，他们在长廊里随地摆摊卖家产水果和农家小食，还有我们这些偶尔走过的路人。老者的演唱水准与专业歌手不遑多让，但他只是为了陶醉自己，也愉悦别人。

这里是杭州临平区辖的乡村。

二

临平很年轻，2021年才成为行政区；临平很古老，东汉时已见诸史册。这是“最早的杭州”。至少2000多年以前，今天的临平连同杭州均为浅海湾。先民以湖水煮海，拥有了海盐之饶。

完整的新石器时代稻田遗迹，完整的史前独木舟，呈现出7000年前的史前文化；构思巧妙的高低水坝，精美绝伦的良渚玉器，表明着良渚古国已入文明的门槛。拍印曲折纹、叶脉纹和云雷纹的印纹夹砂灰陶，证明了4000多年前的广富林文化；径山小古城遗址，是浙江罕见的商代遗址。吴越王钱镠筑海塘，开发了田亩鱼池的混养；东苕溪是青瓷的故乡。吴越的铜镜和瓷壶中的异域纹样，见证了永嘉后北人南迁、胡风汉韵的相互交融；东汉县令率众筑堤开南湖，唐县令疏浚南湖，筑长官塘。朝廷设立临平盐监，凭借上塘河，临平成为水路东出杭州的要道，从一个小盐市成长为杭州城北的第一商埠；北宋建古镇，南宋为京畿，皋亭赤桥的班荆馆，是接待外国使臣的客舍。

临平地域富有江南水乡文化特质，其水乡文化的养成与千年水利工程建设密不可分。临平城区西、北环绕着京杭大运河，东侧环绕着运河二通道；中间流淌着的上塘河俗称秦河，是一条隋唐古运河，其前身是秦始皇开辟的陵水道，也是杭州历史上第一条人工河；南部地表及地下横卧着曾经的“捍海长城”——钱塘江古海塘。

临平是京杭大运河最南端的重镇，从来百业兴旺，有祥瑞记载“此湖开，天下平”，湖开遍布舟楫之利，湖塞孕育万亩良田。“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宋·道潜），“朝来采藕夕来渔，水种菱荷岸种芦”（南宋·杨万里）。

集山水毓秀之美，兼古今相融之韵。临平的锦绣从来不止《梦华录》里的清幽径山、《宫锁连城》里的浪漫香雪海、《仙剑奇侠传》里的快意老余杭。探访临平，你会发现那些古人留存在岁月里的匠心和太多精彩。

临平，人文渊薮，文教兴盛。千年文脉在这里流淌。一颗璀璨明珠，是杭州的典藏。

临平，一望平畴、塘漾棋布，依临平湖而兴。杭嘉湖平原南端，大运河之滨，优越的地理位置孕育了烂漫的江南水乡文化。依托生态资源优势，江南深秋浓郁的色彩是那么明亮。

临平超山迤迤，径山巍巍。北望嘉湖，东瞰宁绍。古老的大运河蜿蜒迤逦，清波里闪烁千年历史的倒影。山水、田园、村庄、文化产业熠熠闪光，描绘出崭新的运河画卷。

三

大运河串联起了5000多年的“良渚文化”、2000多年的“运河文化”和1000多年的“梅花文化、金石文化”；串联起了江南水乡、历史古镇和广袤田园；串联起了前卫都市、潮流艺术和未来工厂。

山给予了灵秀，水孕育了风韵，临平如同一个安静的处子，掩藏万种风情，给人以无穷的想象。行走在大运河两岸，感受千年文脉滋养下的城市脉搏；在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里，领略科技创新的无穷魅力；漫步美丽乡村，感悟乡村振兴的澎湃动力……在临平，既可以体验时尚活力之风，领略智能制造之奇，也可以品读千年古韵，尽享秀美山水。

“古韵临平、时尚江南”，浓墨重彩。我在丁山湖湿地、塘栖古镇、京杭大运河与运河二通道交汇点、上塘河、钱塘江古海塘行行复行行，切身感受了临平深厚的江南水乡文化之韵。

钱塘江沿岸的许多村镇，都是人们一点点从江滩中围垦夺来的，两岸的城市化进程，离不开围垦。在浙江，围垦早就成为一种自力更生、努力拼搏的精神象征。

人们精心装扮取自于大江滩的土地，让它焕发出自然的气息，这是民生的需要，也是自然的需要。

绿道，不断变化的风景，树和草、水和鸟，可以让人放慢繁忙的节奏，轻轻和它们对话，让它们倾听你的心声。

行走在大运河两岸，感受千年文脉滋养下的城市脉搏；在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里，领略科技创新的无穷魅力；漫步美丽乡村，感悟乡村振兴的澎湃动力……

四

临平区地处长三角“圆心地”、G60科创大走廊和杭州城东智造大走廊的交会点，坐拥独特区位优势，借势长三角一体化，依托杭州湾，瞄准大上海，融入长三角，临平作为重要动力源引擎作用日益凸显，以高水平建设“数智临平·品质城区”为总目标，推动区域发展实现跃升。

长三角一体化，首先是都市圈的同城化。临平成为杭州离上海最近的区县，自然承担起一边融杭、一边北接上海融入长三角的重任，也被称为“长三角金南翼门户枢纽”。由高速、高铁、内河组成的畅达交通网络，缩短了临平与上海及其他长三角主要城市的时空距离。

发展和变化是如此迅速：

2022年10月，320国道快速路二期正式通车，“三路一环”最后一块“拼图”完成，总里程达20公里的闭合环线，实现时速80公里的15分钟交通圈，并逐步构成“一环六射”新格局，临平成为浙江省首个快速路环线贯通的区县。

2023年7月，一条始于临平的“黄金水道”京杭运河杭州段二通道正式通航。临平充分发挥区位和交通优势，积极构建快速链接上海虹桥、临港、浦东“东方枢纽”的南北铁路节点，加快建设运河二通道、公铁海河多式联运作业区，打造杭州港货运枢纽港区。

临平南站始发至上海虹桥站的高铁全程只需1小时。在沪乍杭高铁沿线，临平不久就将新增一座车站。在《杭州市综合交通专项规划（2021—2035年）》中，临平北站已被列入，车站的位置目前基本确定，位于临平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东湖新城，未来乘坐杭州地铁9号线或南北快线都能到达。沪乍杭高铁有望明年开工建设，杭州西站直通上海浦东机场，届时，临平的东湖新城也将成为杭州东部的一个交通枢纽，带来更多经济、人才、产业资源。

交通的完善，对外联动了长三角城市群，对内联动了杭州全城，大大提升了资源的流动效率，临平作为杭州融沪桥头堡实至名归，再加上产业和人口的导入，开花结果，就会形成规模性的“虹吸效应”。

临平正迎来大量长三角地区的人才。“两年前，通过高层次人才项目的引进，我们从上海来到临平成立了分公司。”一位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负责人说。作为一家为拟上市公司提供服务的企业，落户3年来，公司营业额已翻两番，引进人才40余人。“人才在这里不仅能够享受到上海的发展红利，也能享受到杭州的生活便利。”

一支具有区域特色的高质量人才队伍正在形成。目前，临平人才资源总量突破23万人，40周岁以下青年人才超15万人，人才发展基本盘进一步夯实。

五

“支点”，是吸引四面八方“有梦来临”的又一关键密码。对于临平来说，“支点”不只是地理上的概念——临平坐落于G60科创大走廊和杭州城东智造大走廊的战略交会点。临平正在利用“支点”位置优势，扩大影响力。在上海松江，有一栋临平的“飞楼”，是长三角G60浙江科创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临平将依托该空间，深度对接上海张江、临港松江科技城等科技园区以及上海交大、东华大学等高校创新项目资源并积极招引落地，加快探索“研发孵化在上海、转化落地在临平”的合作新模式，进一步推动沪杭重点产业、细分领域深度融合，打造沪杭未来智造协同发展的前沿样板阵地。

临平搭建起了与长三角地区常来常往的桥梁，正处于承接产业外溢的好时机。而要确保临平具备承接外溢的能力，还得“内造乾坤”。

近期，临平前湾数智城的规划方案新鲜出炉。“前湾”处在临平新城永和湖板块，这片区块，是乔司全域整治全征全拆的区域，有足够可整体重新开发建设的空间。与此同时，该区块距离临平南高铁站仅1公里，距离沪杭高速临平互通仅2公里，有着畅达的交通优势。结合其特点，临平将前湾数智城的规划定位于高品质的城市服务业集合地，为实体制造业企业提供的金融服务、商业服务，为杭州都市圈东部城市人口提供的旅游休闲、购物消费、文化娱乐等服务业态，均将集聚在此。

跨地区的产业链合作，是近些年长三角“共同体”的直接表现。这场高端产业局，临平如何抓住机遇更好融入其中？临平的答案是，布局新兴产业，成为长三角产业链中补链固链强链的一环。

2023年8月，我国首颗以人工智能载荷为核心、具备智能操作系统的智能应急卫星“地卫智能应急一号”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并进入预定轨道。这颗卫星由临平企业地卫二空间技术（杭州）有限公司自主设计研发。

近年来，长三角城市纷纷布局航空产业链。随着“地卫智能应急一号”的诞生，人们将目光聚焦到了长三角。研发团队来自浙江大学，太阳能电池和能源系统来自苏州馥昶，空间遥感相机来自苏州吉星天舟，这颗卫星的总装、总测及火箭发射等相关配套，则是在上海航天八院完成。

而卫星上搭载的“超强大脑”来自临平。大脑的背后是算力，也是临平的优势所在。一方面，实体经济是算力发展的基础。从云计算、大数据，到未来工厂、数字政府建设，临平已逐渐从传统制造走向智能制造，并衍生出一批高科技产业项目。这是算力乃至人工智能得以被广泛应用的沃土。另一方面，长三角制造业供应链完备、供应商众多，容易促成合力。临平地处沪嘉杭G60科创大走廊、杭州城东智造大走廊和钱塘江金融港湾交会关键节点上。这是人工智能产业赖以生长的阳光和雨露。

六

2021年底，算力小镇在临平开园。小镇与周边的中国工业互联网研究院浙江分院、工业互联网产业园、云计算数据中心等形成高能级创新平台集群。近两年来，3平方公里内，算力小镇累计引进全民认证科技、联芯通、融易算、地卫二等44个重点项目及平台，创新载体7个，集聚企业1300余家。

更多的智能制造企业，也开始尝到了算力发展带来的红利。走进老板电器“未来工厂”的“黑灯”车间里，一辆辆AGV在车间里有序穿行。在机械臂协同下，这些钢板经过打孔、塑形、剪裁等环节变为成品走下流水线，再由AGV运送到下个车间，全程无需人工参与。通过大数据对制造模式、营销模式和供应链模式的变革，企业生产效率提升了90%，产品制造周期缩短了70%。

同时，一批传统制造龙头企业正引领上下游企业共同转型。以春风动力为例，2012年，春风动力就开始规划布局数字化工厂建设。伴随物联网、大数据等技术不断成熟，春风动力不断改进并提升运用高端智能制造装备。而在西奥电梯，同样提质增效的案例也在持续上演。在超级数字孪生工厂，西奥电梯在行业内首创应用数字孪生技术，并结合AI、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制造技术和数字化生态组织的应用与建立，实现大规模个性化定制、产业链网络化协同和制造业服务化三大模式，成为行业智能制造示范样本。在此基础上，西奥电梯实现了最快2分钟制造1台电梯的速度。

如此蜕变是临平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数字化改革的生动写照。通过深入实施“3521”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计划，临平经开区探索实行“首席数据官制度”，全面推进企业数字化改造，成功创建老板电器、春风动力、阿里迅犀、西奥电梯4家“未来工厂”，29家企业被列入市级“未来工厂”体系培育名单，数量领跑浙江。

此外，临平经开区企业还获得市级及以上数字化认定项目128项，其中国家级项目20项。目前，临平经开区已对253家规上工业企业开展智能化技术改造诊断，重点企业数字化管理普及率达100%、数控化率达90%以上。

2023年8月召开的临平数字经济创新提质“一号发展工程”大会，更是定下目标：到2025年，力争累计认定8家省级“未来工厂”、30家市级“未来工厂”，实施300个智能制造重点项目，创建20家省级工业互联网平台。智能制造将由“点上标杆”向“区域优势”演进。

七

随着一体化进程加快，对于长三角居民来说，到周边城市走走看看，来趟周末短途旅游已成为共同选择。临平旅游禀赋似乎并不出众，当地人说，要山没山，要水没水，实在普通。然而最近几年，临平逐渐成为长三角游客向往并熟悉的旅游目的地。

吸引力密码是曾经最不起眼的乡村。

临平依托生态资源优势，山水、田园、村庄、文化产业等串珠成链，形成了运河水乡画卷。近年来，通过美丽乡村建设，乡村生态环境得以改善。临平不断优化空间格局、不断刷新城市颜值，让绿色涌动在这片生机与活力的热土。乡村旅游蓬勃向未来：一条条绿道如同一条条翡翠项链，轻柔地环绕田野、村落、城市，将田园山水人居融为一体。行走在临平，稻美鱼香，桑麻满圃，径山茶、超山梅、良渚玉、皋亭桃、塘栖枇杷、小林老姜、临平甘蔗……身心都被草木香气包裹。捧一掬东晋打通的郭璞井水，悠远的思绪沁人心脾。

“美丽乡村”的水韵风情线，连接起这片水网密布的秀美之地。依旧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依旧是江南水乡的静谧，只是“手摇桨橹，网捕鱼虾”的传统小渔村，已被水上花园取代。

这些小乡村成了城市近郊乡村旅游度假的热门目的地。

临平四季都有好风景。初春二月，超山梅花十里香雪海，花蕾爆发，飞雪漫空遮天日，花枝怒放，落英铺地如散玉；四月民俗风情节为传统青年男女踏青交友的节日；五月江南碧苍苍，蚕老枇杷黄，青梅、杨梅粉墨登场，园内瓜果飘香；夏日避暑，纳凉超山，为休闲品茗好去处；金秋赏桂，重阳登高是老年人郊游健身旅游的最好场所。更有露天茶座、烧烤、草坪晚会、帐篷露营、水上娱乐等项目任随游客选择。

塘栖古镇，始建于北宋，至元代商贾云集，蔚成大镇，富甲一方。明清居“江南十大名镇之首”。如今，古镇立足传统文化、非遗传承，百年老字号纷纷入驻，创新文旅消费新体验：大运河古镇文化节、塘栖枇杷节、早茶宴、糕版展、传统蚕桑丝织技艺的清水丝绵、传统元木木工技艺、皮影研学、“扎染”技术植物印染、手工糕点制作、IP手办……林林总总，让文化在手作体验中传承。年年庙会、传统舞蹈、花篮滚灯一展江南水乡的独特风姿。横跨运河两岸的广济桥，是京杭运河上仅存的一座七孔古石桥，至今仍迎接着南来北往的行人。一个有着浓郁杭嘉湖风情的古镇，在历史中风雅婀娜，暗香袭人。运河码头是水路人的托梦之处。

这是我梦中的江南：板桥连接街道，廊庑绵延河岸。鳞次栉比，深深巷陌，相伴流水弯弯；古碑侧畔，蓬门紧闭，或许藏龙卧虎。古老的脊瓦，沉淀着斑驳的流年；古老的条石，镌刻着岁轮碾压的辙印；古老的青石板，记载着风花雪月；古老的乌篷船，在拱桥的眷恋中渐行渐远。倾城的阳光，让古镇返老还童。

塘栖广济桥，拱起坚硬的背脊，牢牢挽住运河两岸的民生。五百年的风吹雨打，五百年的车行马踏，不过是一些浅浅的痕迹。

钱塘江古海塘，一切清晰可辨。十丈高墙，四百里长堤，是一代代先辈恢宏的生存智慧；坚岩层层垒砌，熔铁浇注卯榫，是一代代先辈不屈的挺立意志。

晚霞如幻。车过钱塘，无边的现代楼群，金碧辉煌。

只有了解了人类停歇下的环境，才能真正认识人类本身。

八

一个地域，其实就是一段历史，一种物证。

大运河始建于公元前486年，经吴王夫差开凿邗沟而成雏形，元、明、清时期成为漕运要道，整个流域所伸张的根根系系，把劳作与汗水黏连在躯干上，把恩情和道义衍生为岸上的村镇。面对运河，就是面对生命、对事物的理解。

杂生的细柳、蒲苇和杂草或枯或荣地相互覆盖，站在河岸的高处远望，运河有一股渺远的意境，阳光普照，水面波光粼粼，更远处的河面渐次模糊，两岸的繁华也流溢在目光中。这是一个可以让你平静思维、流畅呼吸的地方，脚下的汤汤水声，告诉了你那些曾经风尘万里的远望，斩不断的俗缘和割不断的红尘，以及沧桑千秋。

大运河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是中国智慧和魄力的伟大展示。运河沟通了南北，带来了经济的大繁荣和文化的大融汇。

塘栖运河岸上的一幢百年礼堂里，一盏暖灯、一幅白布，年轻的女孩子摆弄一张张皮影，伴随着鼓乐唱腔，一段精彩的表演呈现在行人眼中。这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皮影戏。

皮影戏始于汉唐，中国皮影分布很广，有西部皮影戏流派、中南部皮影戏流派、北方皮影戏流派。塘栖的皮影戏形成和发展，追根溯源显然与北宋南迁有着密切的关联，在上千年的传播时间里，除了“旱路往来”途径外，还有“水路舟楫”途径。运河码头，商旅往来繁华，为皮影艺术传播提供了有利条件。塘栖皮影依然保留着南宋遗音和古代“绘革派”的遗风。坐下来静静听，南曲的两大声腔“海盐腔”和“弋阳腔”融入到了皮影戏的唱腔中，成为唯一保存的南宋遗音而传承至今。

杭州古海塘，当地人叫“老石塘”。乔司一段，全长约四公里，是研究古代水利设施不可多得的实物。条石方整厚重，铁铸的卯榫，固若金汤。连绵不绝的海塘，抵御过一次次钱塘江的滔天大潮，人们得以建立起了河汊纵横、灌木疏影、村庄掩映、休养生息、繁衍子孙的家园，同时耕耘出文化和文明的千里沃野，万顷良田，建立起了精神意义上的家园。而今这种古海塘已经不多，为了留住古海塘的历史记忆，当地建了海塘博物馆。

在这个蓬勃旺盛的黄金季节，呼啸的海潮与波涛壮阔的现实的幻觉交替呈现。在澄明的生命之境中，我被扑面盈怀的宁静止语。

运河悠悠载古今，临平因河而兴、因水而灵，唤醒了江南水乡的记忆。我从喧闹深处走出，探寻水乡文化的根脉，并且享受江南。

一行秋雁携了谁的相思，一壶老酒醉了多少风流人物？多少丹青水墨，挥洒多情江南？岁月温软，朝夕缠绵。倾听着大地的物语心声，醉在临平的湖山云水。

忽然记起初来那天在乡村长廊听到的歌声：“你问我爱你有多深……”那位显然曾经饱经风霜的老者对归来的家园是那样地充满了深情。是的，这样的家园是值得爱的，值得深深地爱。

【作者简介：陈世旭：先后出版长篇小说《梦洲》《裸体问题》《将军镇》《世纪神话》《边唱边晃》《一半是黑色 一半是白色》等，以及《风花雪月》《都市牧歌》等散文随笔集、中短篇小说集多部。短篇小说《小镇上的将军》获全国第二届优秀短篇小说奖、《惊涛》获全国第四届优秀短篇小说奖，《马车》获全国1987年—1988年优秀小说奖，《镇长之死》获首届鲁迅文学奖等。】